第二天大家聚餐，许小曼把我拉到匡开平那一桌坐了。酒至半酣，许小曼接过一个同学的话，似乎是突然想起来说：“池大为你说你明年要报一个课题，是哪方面的？”我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简直不敢抬起来，装着吃菜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就是中药现代分类方面的吧。”我把珠上去，瞟一匡开平，他脸都变了，拿起一杯啤酒遮了脸，仰喝下去。许小曼说：“这个选题听起来还不错。”又转了话题。下午许小曼要送我去车站，我挡住了她。她给我一个信封说：“票在里面。”我说：“那八百块钱，我回去上寄给你。”她说：“那我就是贪污了。书呆，四万多块钱八百块钱的手脚还不来？”我笑了说：“如今的许小曼，大小权力过手都要作一下。”又说到匡开平，她说：“明年你只报吧，问题解决了。”我说“许小曼你真有你的啊，你偏敢那么说。”她说：“他都敢你不敢，那你就等着他骑着你跑吧。”

到车站我拆开信封，卧铺票溜了来，订票的二百块钱还在里面，我还以为是找回的零钱呢。

在昏暗的灯光下，许小曼的神有变了，我装作看不懂，心里有了不知所措。她说：“那也不一定。你以为我现在很幸福吗？”我说：“看上去还不错，要有的东西都有了吧。能活到这境界，满世界也就那么几个人。”她说：“那也不一定。我和他倒是门当对，凭着这一走到一起来了。不然的话，我到今天的份上还要晚几年吧。可他们那些人吧，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德。他们从小就看穿了是怎么回事，世界是为他们安排的，有了钱，不够，又有了权，还不够，还要有女人，以及一切可以满足望的东西。他跟公司的女秘书有了那么一手，我装糊涂都一年多了。这已经是第二个了，我生了女儿不久他就开始了。你相信我有这么好的忍？我忍了给我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吧。想一想能的男人要他一辈只跟一个女人，那不可能，换一个男人还是那么回事。世界对女人太残酷，我得认了。我不认了不装糊涂，揭开来吵翻了，反而给外面的女人机会了，她还要找上门来跟我竞争。罗雅芳就是在这公平竞争中了局的，所以她这次聚会都没来。人家大学刚毕业，我女儿都六岁了，公平竞争？想一想皇后都要忍了三六院，我还不算最倒霉的吧。想想他们也玩不什么新的扫来，我也就忍了。男人就这么回事，你让他为你变了，不可能。”她说着渐渐斜在沙发上“我说我不幸福，你信不信？”我说：“他知你已经知了？”她说：“他是个聪明人。”我说：“你装糊涂，他对你装来的糊涂又装糊涂，这两个人不是天天演戏，怎么演得下去？”她说：“有什么演不下去，明天你见了匡开平，还是老同学嘛。”我叹气说：“别人碰到这些事不奇怪，可许小曼碰到这样的事，我就不服气，你是许小曼啊，当年是什么人？”我翘起了大拇指“什么人？”她自嘲地笑一声说：“女人还能说当年？”说着手缕一缕发，顺势往桌上一搁，碰着了我的手，就慢慢地靠拢，握在一起，越握越。两人都不说话，我到贴的掌心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动，一下，两下，非常清晰。我仔细去会那颗小小心脏传递的情绪，心中掠过一丝柔情。怎么办？我是男人，我应该选择一个方向了。我张思索着，想到对面的人是许长，不是当年的许小曼了，我平静下来，飞快地瞥了一手表。许小曼上松开手说：“我们走吧。”走到外面，她挥手叫了夜游的租车，望也不望我说：“你妻她真幸福，真幸福啊。”

还是装书呆？你不像生活在这个圈里的人。”我说：“我想着一个国家课题遥远的，也神圣的。”她说：“那些傲慢的人也不能对谁都傲吧，他们也有要过别人手的时候吧。”我一气说：“小曼我真的小看你了。”她说：“现在知哪里有自由了吧。”于是我就说了中药现代分类方法这个题目，她听了说：“有这么巧的事，跟匡开平报的差不多。”我大吃一惊问：“他是什么时候找的你？什么时候？”她见了我的神态，也张起来说：“怎么了，他是上个月找到我家，给我看了一个计划，初步的论证都有了。”我一拍桌说：“天下它偏有这样的人！”杯里的茶都溢来了。我把两个月前的事说了，许小曼说：“世界这么大，到什么地方去咬不行，偏要咬老同学。”又说：“说怪也不怪，咬别人得着吗？谁不想扩大自己的空间？”我说：“这也是绝对命令。”她说：“你见了老同学就说实话，太老实了。你明年只报来，你有前期成果，他没有。他想成？那不可能，不可能，他成了怪都不可能。”我说：“明天还有一个聚餐，我真的不知怎么跟他见面。”她说：“这就是你要步的地方了，他都不怕，你怕？是谁了贼呢？没这心理承受能力，怎么能在圈里混？”我苦笑说：“我就是如此地无用，幸亏当年──不然连你也给害了。”她望我好一会，像要把我看透似地，幽幽地说：“那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