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指示人事把龚正开调到中医学会去，让他去跟尹玉娥作个伴。他想不到的事还多呢。既然他说了不要抱任何幻想的话，那就让事情应验了他自己的话吧。说心里话我并没有低看了他，但正因为如此，我得给他一个警示，也给别人一个警示。芝兰当路，不得不锄。作为池大为我愿意跟他个朋友，作为池厅长我得让他摔一跤，不是我想要他难堪，而是我不得不让他难堪，我只能如此。我甚至希望他能理解我的难，池厅长不是池大为，我是一个角，只能如此。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不是一个问题，我实在是没有必要把它当作一个问题犹豫徘徊，让自己为难。也许有一天，我要用他，但先得熬一熬他的，少年气盛，不知事情不得不那么冷漠残酷，不是谁想宽容就可以宽容的，熬几年就知人是怎么回事了，信开河可不是喝汤！

又过了一个月，我把小蔡调到了厅办公室。我并不欣赏他，更不相信他拿着四千二的那个等级会服心服，以至别人发牢了他还要来汇报。这不是君的事情。君和小人的区别在于君讲义讲原则，小人则只讲功利。若有朝一日我倒台了，小蔡他的脸比谁都翻得快，尽他今天捧我捧得比谁都恭顺细致。翻脸和恭奉其实都是于同一原因。这样的人，我得警惕。但我还是决定给他一鼓励，他是个明白人，我边需要几个明白人。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不是一个问题。这些事情单纯地看没有理，但放到结构中看就有理了，没有理就是其中的理。

容得别人来多嘴？人在江湖不由己啊！我碰到黄主任就问到那天开会的情况，他惶恐地说：“我开始在看报纸，也没听清是谁在说什么，后来就上厕所去了。小龚他是说了几句不应该说的话。”我说：“有人在会上说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话，你应该站来回去，形成健康的氛围，引导舆论的方向。在卫生厅工作，时刻都要记得自己的职责，要讲政治、改革开放更要讲政治。还要讲正气，这里容不得歪风邪气。那些人我不得不提醒他们，他要想一想自己不好好工作，分下岗了他到哪里去，他还能什么？这个问题，下次开大会我要重讲，刹一刹厅里的歪风邪气。你不要因为自己多拿了奖金就好像欠了谁的，心，腰杆要起来。大家都起来，风就刮不起来。奖金是厅里的，不是他们的。”黄主任连连说：“只怪我没认真听，只怪我看报纸去了，只怪我正好又要去厕所了。下次，下次。”这样我在心里决定了要调动龚正开的工作，这样的人不能在办公室。我绝对不能让下面的人到自己是有一定的主动有一定的权利的，哪怕是议论的权利也不行，不然很多事我就没法了。要求对话的渠？笑话！一对话那几十个问题都要提来讨论，那怎么可能？有了你的就没了我的，这个话怎么对？还政于民？笑话笑话！早些年我对这状况不满，现在看来是有理的，有理，越想越有理。你图嘴痛快？让你知什么叫祸从！这样想了我犹豫了一下，这个决定违背了我的本，我池大为不是这样的人。可上我又对这犹豫产生了犹豫，我要这么心，以后谁会怕我？威信一倒就什么事也不成了。龚正开必须受到警告，付代价，这才符合我真正的本。这样想着我历史并不荒谬。有些人一生潦倒是必然的，他们只能如此，哪怕他们是人杰是圣者，也不能逃脱这命运。历史并不荒谬，甚至荒谬其实并不荒谬，认为历史荒谬是浅薄的。事情只能如此。

这天晚上正好胡一兵来了，我就把小龚的事给他讲了。我说：“我这个人可能不是当官的材料，明明知该下手的时候，就是下不了手。”他说：“想不到你手下还有几个明白人。要是我我就要把他提上来，算个人才！他看事情真看到上去了，比有些名人还清醒。我前几天看了《生与死的选择》那电影，反腐败的杰作，报纸上炒得火红我就去看了。我看了叹了三气，一叹黎市长没有舍家舍己的勇气怎么办？二叹省委汪书记也参与了腐败怎么办？看了的想是反腐败全凭人的伟大，可伟大不起来怎么办？于是又叹了第三气。整电影就在宣扬清官意识，观念太陈旧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抱着这一不放手！这是教育我们老百姓呢，还是愚我们老百姓？几个榜样让你们这些人去学，也给老百姓一安，这不是笑话吗？作者是个名人，还比不上你的小龚呢。”我说：“这么说起来那我还得提他？提了别人也学了起来，我就被动了。”他笑了说：“这样的明白人多了几个，并不是你厅长之福。这个小伙是不错的，但事情要看站在什么角度去看。”我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