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太尉有什么好的？说是三公之首，不录尚书事，用也没有。”樊陵还在兀自叨念“别说是你老兄了，张温、张延、崔烈又如何？该离开照样得离开，你还是得想开一儿。因为这个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得不偿失了。咱们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惊天动地的事才肯罢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啦！”

不知父亲是在思考还是被樊陵气懵了，曹半天没听到他回话。

哪知这句话说完，曹嵩却笑：“你少跟我故玄虚，本没人叫你来传话，是你自己没揣着好心。想学蔡泽说范雎，让我给你腾地方吧？”樊陵似乎是被戳穿了心事，支吾：“你…你这是瞎疑心。”

“我知趣一儿？”曹嵩的声音很诧异“老樊，你怎么对我说这话？”

“你说他想谋反，有什么证据吗？”樊陵问。

“我瞎疑心？呵呵…你那儿伎俩我还不清楚，论人害人的本事，谁能比得了你樊德云，当人一面背人一面，有名的笑面虎嘛！”曹嵩挖苦“我知你觊觎我这位置，但是你大可明着来，别跟我玩损的那一。若不然传扬去，你这太尉白手起家是耍心得来的，岂不坏了你们老樊家的名望？坏了你的名望是小事，你爷爷樊季齐可是一代贤，连陈仲弓都是他学生。他老人家生前通方术秘法，你这辈依附宦官就够给他老人家抹黑的了，要是再污了名声，留神他在天有灵，一个响雷劈死你这不成的东西！”

“你、你…”樊陵气坏了。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樊陵一直笑呵呵的“大单于死了，皇上都没说你什么，你老也应该知趣一儿才是。”

“唉…我一辈都是为自己，几时真的为朝廷过力？可这几个月我真的很留心并州的战报。我看董卓这家伙是个狼崽，不能让他继续在并州戡，他把胡人都招收到自己手下啦！”

“劈死你不打，这天人应，还得连累别的三公再辞职。到时候你死还得招人骂。”曹听父亲这样挖苦他，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老这一辈最善挖苦人，因为这个病没少得罪人，如今位列三公不顾份还这样讲话，实在是有失度量；不过好笑的是，樊陵乃十足小人一个，就欠这样刺骨心的挖苦。

“人情事理在这儿摆着呢！”樊陵提了嗓门“你虽然了一亿钱，但凡事也得有个限度，你不能指望这一亿钱保着你当一辈太尉啊。反正该抖的威风你也抖过了，该来说好话的人也说了，不人家服不服你见了面也得向你行大礼。这就可以了吧！”

曹听得来，这是永乐少府樊陵，官场诨号唤作“笑面虎”也算是父亲的好朋友了。难怪他今晚要回来，原来与樊陵有机密的事情要谈。听贼话曹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小到大他最听人背后闲言，仿佛只有这消息来源才是最可靠的。

曹在门外一愣，父亲在战报中看病了吗？

“是不是想造反我不敢说，但至少是拥兵自重，招揽胡人自树权威！朝廷才给他多少人？他现在有多少？除了湟中义从就是西羌杂胡，要他带着这些匪类去平匪类，岂会有什么好结果？日长了尾大不掉啊！”樊陵沉默了半天，最后叹了气：“兄，我知你想立儿功劳保住你的位置。谁都能理解，可是…咱们都老了，该放手时自然要放手喽。”

“你什么意思？”

曹悄悄走到厅堂门，想要推门去，却听里面传另一人的声音：“兄，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也一把年纪了，这等不必要的心什么呢？”

曹在她额角亲了一下，披好衣服往那边院里去。哪知父亲不在卧房，便信步来到前面的厅堂，果不其然，里面的灯还亮着。曹对这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小时候经常半夜偷着跑来玩，而每一次经过父亲的书房，灯火总是亮着的，那时他官居司隶校尉每天理着各政务。后来事情变得本末舛逆，父亲还是忙到很晚，不过忙的都是结宦官排挤异己。今夕何夕，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家，始终在太尉府里忧国忧民。当然，他也是怕太尉当不长久，想尽量在那个府中多摆几天架。

“谁叫你跟我说这些话来的？”曹嵩的声音有些气愤“你大晚上的非要来找我，是替谁传闲话？”

樊陵素来以“和蔼可亲”著称，但今天却被骂得恼羞成怒：“曹嵩！我告诉你，你别不知好歹。我就是要当太尉！拍拍良心说话，任三公，你这样的够资格吗？”

“天还不算太晚，你去看看老爷吧！”卞氏边拍着儿睡觉边对他说。

樊陵嘿嘿一笑：“我替谁传话你甭，总之也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