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生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摇摇。

那么，与其半死不活地熬日，倒不如抛开一切，痛痛快快地乐他一常即使到来落得个败名裂，甚至把命搭上去，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只不过，没想到事情会败得这么快，而且传得这么广。拦街盘问、门上贴诗，这还是当着面的，那么背后的议论呢？不用问也可想而知！说，这本是预料到了的，并没有什么。令人不甘心的只是，才过了两个月不到，这场好梦还刚刚开了个…“这么说，”她偏过脸，瞅住对方，冷冷地问：“你害怕啦？”

男人，全是吃在碗里，看着锅里，我见得多了！”柳如是咬着牙说，心中的火气开始上升。

现在，火盆里的炭火重新散发的意，屋里也被映照得更亮堂了一些。但柳如是心中却愈来愈冷。她并不相信郑生刚才说的那一番信誓旦旦的话。

这么哽咽着说完之后，郑生就倒在床上，用被蒙住脸，呜呜地哭泣起来。

虽然这样促，但是郑生仍旧迟疑着，直到柳如是重新竖起眉，打算再度发作时，他才一脸苦恼地低声说：“我们的事，自从被外问知、知后，近日像是传、传得越来越凶了…”“越来越凶？怎么个凶法？”

柳如是转过去，无言地看了他一会，最后叹了一气，伸手推推他：“起来吧，起来吧！”说完，她就自把搭在床靠上的大红兜肚、贴小袄、丝绵锦袄、比甲、裙拿过来，一件一件地穿上，又把睡了的发拢拢好，用一条藕丝巾临时扎住，然后撩开帐，把绣鞋儿在脚上，站起来。她先朝大铜火盆走过去，拿起铁钳拨了一下，又朝里面添了几块木炭，这才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以她自幼年起就在风月场中打的经历，已经非常了解男人们的脾，那些逢场作戏的狎客不必说，即便所谓的“多情”在没有得到你的时候，他们会不惜一切地结你，像狗似的跪倒在你的脚下；为了能钻你的裙里来，有时也会疯狂得连小命都不顾。但是一旦把你到手，获得餍足之后，在他们心目中，你的价就会每况愈下。如果说，移情别恋是必然结局的话，那么在此之前，他们也不会再像最初那样，肯不顾一切地为你卖命献了。前的这个郑生，要说他已经厌倦了自己，倒还不大像。但是他声声说就怕牵累她，又说只要她平安无事，他甘愿承当一切，柳如是就觉得未免有惺惺作态，言不由衷了。因为这明明是两个人的事，除非不败，否则谁也逃不了。对此，柳如是已经早就好了准备，本没有想过要

“我即时就扯了，没有带来。总之，无非是一些挖苦骂人的话，你不看也罢！”

“那么…？”

“诗呢？都说些什么？”

“我是怕连累了你…”“怕连累我？”

柳如是盯了对方一阵，终于停止追问。她抱住双，把下抵在膝盖上，目光变得幽邃起来。不错，近日来，外间对他们的不轨行为已经有所觉察，并且正在嘁嘁嚓嚓，飞短长。这一她是知的。其实，还在答允惠香之初，她就想到事情难免会有败的一天。但当时她也横下了一条心：既然世事混到这样一地步，钱谦益的骨到这个地步，自己今生今世，恐怕很难再有什么指望了。

“是的，这事是我挑惹起来的。自从五年前与你分手之后，我没日没夜地想着你，念着你，可以说是不甘味，寝不安枕，只想着能见上你一面，就是死掉也甘心了！没想到，你不只让我见到了，还对我这么好，让我过上神仙眷侣一般的日…我郑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得此不世奇遇，死又何憾！只是，你是天上的仙女，偶谪凡尘，已是十二分的委屈受辱，不该因我之故，再遭劫难。要不然，我郑某就是死了，九泉之下，也会因罪孽重，无法心安的！”

“…”“哎，怎么哑了？你倒是说话呀！”

柳如是呆呆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瞅着帐外那盆变得暗淡下来的炭火。末了，她幽幽地问：“我真有这么好？你真的就这么顾惜我？”

“就怕、就怕悠悠天地，沉沉世网，到底、到底放不过一只失伴的孤鸯！”

“昨儿，我在街上走，被两个不相识的人拦住，嬉笑脸地问了好半天，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柳如是皱起眉：“嗯，就是这个？”

郑生，苦恼地说：“这些天我一直想着，事到如今，如何才能不拖累你？倘若能够，哪怕天塌下来，即时就要粉碎骨，我也甘愿独自扛着！唉，怕就怕…”“就怕什么？”

“不，回到寓所，又看见门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诗，也分明冲着我们来的。”

“真是没有。”郑生持说，但是声音不，而且沮丧地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