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你要想睡，就睡好了。没有人叫你起来！”这么说了之后，柳如是就离开ma桶，系好裙子，然后guan自走向门边。这当儿，另一个丫环绿意已经端进来一脸盆热水。于是，她就由两个使女服侍着，盥洗起来。

“…哎，太太起来了么？”当她漱过口，向脸盆弯下腰去的时候，听见外间的起居室有人悄声地问。

“嘘…”

“那怎么办？报还是不报？”

“轻点儿声，现在…”

“可是…”

这对答虽然细碎而模糊，但是却使柳如是分心。她吩咐丫环：“嗯，你们去瞧瞧，有什么事？”

红情答应着，走了chu去。片刻之后，她神se异样地匆匆走回来，低声禀告说：“回太太，是少爷来了，说有事要见太太。胡妈不敢zuo主，没让他进来，把他挡在偏门上了。胡妈如今自己过来请太太示下。”

已经俯shen到水盆上洗脸的柳如是，听说是钱孙爱求见，也不由得一怔。因为这些天来，她料定正院那边将会有所举动，已经一直zuo着应变的打算，譬如说，如果陈夫人摆chu元pei夫人的shen份，把自己召过去，当面提chu质问，自己如何应对；又譬如，万一对方纠集人众，打上门来，企图捉jian的话，自己怎样一边tingshen阻拦，一边保护郑生逃走，如此等等。然而，没想到憋足劲儿等了几天，等来的却是钱孙爱这么个角se…“如果太太不想见，那么…”红情试探地说。

“不，”柳如是摇摇tou，断然吩咐“让他到hua厅等着，我随后就来！”

等红情领命而去之后，她依旧不慌不忙地梳洗、穿dai。发现还赖在床上的郑生已经本能地jin张起来，她便安wei了几句，无非是不必惊慌，一切有她zuo主之类。

末了，才命绿意相跟着，离开了寝室，慢慢地走过hua厅去。

四

屋子外面果然yang光耀yan，一片素白。虽然时已近午，天气仍旧相当寒冷，好在没有风，因此还不算怎么凛冽bi1人。在树木的枝桠间、路劳的草石中和房屋的瓦脊上，晶莹的积雪随chu1可见。大约因为怕冷，仆人们全都躲进了屋子，偌大的院子里，除了她和绿意之外，yan下看不见一个人影。倒是那些在窝里困守了一天的鸟雀，分明熬不住饥饿，纷纷飞chu来觅食，ting院里响彻了它们吱吱喳喳的叫声。

凭着平日对钱孙爱的了解，柳如是并没有把这位不速之客放在yan里；不过，心中毕竟怀着一份警觉。因此，这会儿她也无心踏雪赏景，只裹jin了shen上的pi裘，沿着由丫环们扫净了的砖砌小路，脚步不停地走着，不久就来到了hua厅。

钱孙爱果然已经在等候着了。只是这位少爷没有坐在椅子上，也没有理会侍立在旁边的红情，却guan自倒背着手，把那gen垂在脑后的细长辫子握在掌心里，神se不安地来回走着。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他就像chu2电似的一抖，迅速转过shen来。

“柳太太，您起来了？孩儿请柳太太的安！”他匆忙地行着礼说，同时，显然松了一口气。

柳如是瞧了他一yan，点点tou：“嗯，罢了！”随即由趋前侍候的红情搀扶着，径直走向方几前，坐到上首的一张椅子上。

钱孙爱却没有ma上跟过来。他站在原地，睁大yan睛，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仿佛要从她的shen上，发现什么特异反常之chu1似的。

柳如是起初还不以为意，但时间一长，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于是指一指对面的椅子，说：“少爷请坐——找我有事吗？”

“哦，是，是的！”钱孙爱连忙回答，迅速走前两步，坐到椅子上，但随即又抬起tou，仍旧直愣愣地朝她看。

柳如是有点着恼了。她用手拍拍方几，不耐烦地cui促说：“喂，我说少爷，你来了半天，魂不守舍的，到底想zuo什么呀？”

“哦！”像猛地惊醒似的，钱孙爱这才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刚刚张开嘴ba，忽然发现红情和绿意正在旁边侍候着，连忙又顿住了。

看见他藏toulou尾的样子，柳如是不由得皱了皱眉mao，但仍旧摆一摆手，对两个丫环说：“嗯，你们先chu去吧！”

钱孙爱连忙gan谢地点点tou，随即目不转睛地瞧着，直到红情和绿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才欠起shen子，盯住柳如是，急切地低声说：“孩儿此来，是想、是想恳请柳太太同那人断绝来往！”

柳如是yanpi儿微微一tiao。在此之前，她已经估计到对方八成是为郑生而来，但钱孙爱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挑明，并且提chu“断绝来往”的尖锐要求，却仍然chu乎她的意料。不过正因如此，反而撩起了她心中的傲气。“哼，正院那个老太婆想必是老得昏了tou！既然有心来下战书、讲条款，就该挑个辈分高点的来。莫非以为，光凭这么个半大不小的chu3儿上阵，老娘就会乖乖儿就范不成？”

她冷冷地想，于是仰着脸，故作惊讶地问：“断绝来往？那人是谁？断绝什么来往？我听不懂呢！”

“柳太太不…不懂？”钱孙爱疑惑地说“柳太太怎么会…会不懂？”

“不懂就是不懂！那人——那个人是谁呀？你倒说给我听听。”

“就是、就是那个姓、姓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