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只能如此也。”相国姬饶了。

于是，老姬喜无心多问，立即开始了朝会。老姬喜说，朝会只决两件事：其一，追究军粮为何不足，城防守军何以如此乏力；其二，冬季到来之前，要否退往句丽。老姬喜话音落，三位白发元老一如既往地默然着。三位城防将军却神大振，立即一声嚷嚷起来，说今日前来朝会，为的便是这件事，若再不能使将士们一日三餐，终究要作鸟兽散！老姬喜黑着脸要元老相国姬饶说话。姬饶大摇白，连番罗列了燕国财富的二十余次大失，掰着指列了襄平五年的支付，末了涕泪唏嘘说，东燕至多只能撑持半年，若要将士们一日三餐，只怕支撑三个月都难。老姬喜大是震惊，厉声追问执掌王室财货的元老大臣姬椟，原本藏匿在辽东几秘密窟的丰厚财货何去了？姬椟一则惶恐一则愤然，黑着脸提醒老姬喜说，那年将太丹颅献给了秦王，燕王又下令厚葬太丹，仅殉葬财货就用去了秘藏的一半；后来又斡旋林胡东胡，赏赐两胡领又用去许多；再后来是建造襄平王，向胡人买成军、打造兵等等；更有一宗，太丹余逃散，裹挟财货不可计数，凡此等等，王室秘藏财货早于一年前便所剩无几了。

“不能！我王不能如此！”为首的襄平将军霍然站起愤愤声“果然嫔妃侍女无用，何不给军营将士！几年来连番逃亡，大臣贵胄家室俱在，唯燕军将士有家不能归，妻小多年不得相见，兵士们渴得都快疯了！我王若能赐给军中将士两百个女人，末将不要军粮，也敢保

“惜哉！如似玉的女人也！”姬喜无限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东燕实力尽失，匈会收留我等？”姬椋很是沮丧。

“卿等以为，该当如何？”终于，老姬喜开了。

“匈已经盛，今非昔比了。”姬椟思忖“然匈与燕国，并无仇大恨。若我王能将王百余名嫔妃侍女，分给尔等一半，再凑得些金玉丝绸，大约不会有碍。”

“臣启我王，”相国姬饶苍老的声音渗透着忧伤“襄平荒僻贫苦，句丽有过之而无不及。老臣以为，复国之路只有一途：北投匈，燕代胡三方合纵，相机南下收复失地。舍此，不困死襄平，便困死句丽。”

则沮丧得无以复加了。太丹的旧日属更甚，已经有几个都尉与许多士卒重新逃回故乡去了。追随前来的大臣们也闭门不，燕王喜想朝会一次议议事说说话，也没人奉召了。思忖无计，燕王喜只好在开又打了“合纵代国，收复失地”的旗号，大张旗鼓地派特使联络代王赵嘉，图借此振作已经奄奄一息的士气。不想，三五番特使来往，天下都风声一片了，消息说连秦王都警觉了，可襄平依旧死气沉沉，燕王喜当真是心下没辙了。当年在蓟城燕王，姬喜可以常住燕山行，将国事撂给太丹而自己尽情游乐，声犬无所不及。襄平却是一座荒僻城邑，更兼多方汇聚的亡族群人心浮动，老姬喜想狩猎游乐，也不敢轻易城。然久困这座简陋狭小的院“王”里，老姬喜也郁闷得慌。想说话没人，就几个嫔妃十几个内侍，看着都烦；想折腾那几个丰腴的胡女嫔妃，老姬喜又没了神；想谋划谋划后路大计，又没人奉召前来朝会。

朝会只来了六人，三位姬姓王族元老，三位城防将军。传送王命的御书回来禀报说，其余大臣将军不是不来，而是都带着族人们狩猎去了。王室亡到襄平后，老姬喜对庙堂权力行了重新整饬，大权悉数由王族元老执掌。老姬喜确信，只有血统贵的周天王族的后裔，才能在艰难之期恪守正。目下这三位元老，一个是领政相国姬饶，一个是执掌土地财货的上卿姬椟，一个是执掌王城事务的姬椋。只要此三人到了，再加三个将军，要国事大就说得清楚了。

老姬喜愤怒了，回连下三王命，终于行了朝会。

“左右我王用不上了，闲着也是闲着。”姬椋嘟哝了一句。

一番折冲，底大白，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那一日，老姬喜不堪冷清，带着一个老内侍与一队王室剑士乔装成林胡商旅，了“王”巡视庶民生计去了。不料，走不到短短三条小街，老姬喜便沮丧得坐在地上不走了。老姬喜想到了襄平贫苦，可还是没想到竟有如此贫苦。虽是盛夏，可城内空旷得如同秋风扫过林木，落叶尽去，一片枯萧疏。街市冷清，店铺几乎全关闭。行人寥寥衣衫褴褛脚步匆匆，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纵然是他这一队尚算豪华的商旅招摇过市，也没有几个人回看一。老姬喜终不甘心，着走上了城，要看看守军将士的军容。可还没走上城，老姬喜便心一片冰凉了。上城的石梯与通往藏兵瓮城的上下甬，连一个岗哨士兵也没有，他这一队商旅如无人之境便登上了城。城更令人寒心，除了几杆红蓝的“燕”字大旗在垛懒懒地舒卷着，士兵们一个没有，城空旷得能过队。老姬喜心有疑惑，好容易在箭楼藏兵室找到了一群士兵，却都在扯着鼾声呼呼大睡。喊起来一个士兵询问，衣甲破旧面苍白的士兵却极是烦躁，闭着连连嚷嚷一番：“都快饿死了！谁有钱买你事！走走走！老要睡觉，不睡觉撑不到明日饭时。一天一顿饭，知么！”说罢也还是没睁，倒又蜷卧在青砖地面上呼呼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