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劫声：“陛下，要震慑复辟，儒生不能用常刑！”

“老奉常与朕同心，国家大幸也！”嬴政皇帝笑了。

老奉常胡毋敬起一躬：“陛下一席话，老臣谨受教也！”

月亮在浮云中优哉游哉地飘着，扶苏却是心急如焚。

“陛下明断！”六大臣奋然一声。

姚贾接：“坑杀为战场之刑，大秦反复辟也是战场！”

大臣们都静静地听着，忘记了任何呼应。嬴政皇帝罕见地说如此长话，却始终没有暴躁的怒气，始终都是平静而有力。在静如幽谷的大书房，嬴政皇帝转了最后的决断申明：“至于如何置儒家罪行，朕意已决：依法论罪，一人不容。何以如此？一则，大秦法行在先，法理当惩治。二则，儒家既不愿兴盛文明之大旗，便教他鼓噪复辟之大旗。朕要严惩儒家以告诫天下：任准要复辟，先得踏过大秦法治这一关。”

一：大同则容，大不同则不容。兼容一切，无异于污泥浊，无异于毁灭文明。今我大秦开三千年之新政，破三千年之旧制，而这棵大树的基，却只能扎在脚下这方老土之中。当此之时，这棵大树要壮盛生长，便容不得虫蚁蛇鼠败叶残枝。否则，大秦的基便会腐烂，大树便会轰然折断。其时也，六国贵族之复辟势力，容得大秦新政么？不会。决然不会！若我等君臣为彰显兼容之量，而听任复辟言行泛滥。误国也，误民也，误华夏文明也。战国之世血成海，泪洒成河，尸骨成山，不都是在告诫我等：复辟裂土乃千古罪人么？儒家以治史为癖好。嬴政宁肯被儒家在史书上将嬴政写成暴君，写成虎狼，也绝不会用国家安危去换一个仁政虚名，绝不会用文明存亡去换一个兼容，换一个海纳！”

扶苏有些沮丧有些疑惑又有些痛心，却还是忍着一句话没说，站在殿外长廊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将近四更时分，正好遇见值事完毕匆匆来的蒙毅。惊喜的扶苏正要开询问，蒙毅却连连摇手拉着他便走。到了车场，蒙毅才低声急迫：“陛下为儒案心滴血！谁敢提说公回来？听臣一言，作速回九原！”话音落，不待扶苏说话，蒙毅径自登车去了。一时之间，扶苏大觉事态复杂，额汗涔涔而下。

扶苏没有，一直在皇城林间池畔转悠着，力图想得明白一些。显然，两次未见父皇，是赵不敢禀报父皇所致了。这赵功劳虽大，也是追随父皇数十年的忠臣死士，然如此煞有介事地哄他这个几为储君的皇长，未免也太过分了。蒙毅匆匆一言，扶苏便断定是赵畏惧父皇发怒而没有禀报，父皇并不知他回来请见。如此一想，扶苏既为赵之事有些不快，又为父皇并非有意不见自己颇欣。再想蒙毅所说因儒案事父皇心滴血，扶苏心大是酸，几乎是一闪念便要放弃自

如此默然了大约顿饭时刻，扶苏才回过神来断然：“不行。我得回咸！”蒙恬：“公回去说甚？”扶苏：“不能杀儒生，更不能坑杀！”蒙恬：“不好。”扶苏：“如何不好？”蒙恬：“陛下不是轻断之人，一旦决断，只怕是泰山难移也。”扶苏：“纵然如此也得一争，父皇终归是明白人。”蒙恬：“公果然要去，得听老臣一法。”扶苏：“大将军但说。”蒙恬：“老臣对皇帝上书，谏阻坑儒。公只以探视父皇为由回咸，呈递老臣上书，而后相机言。如此，或可有效。即或无效，亦可保公无事。”扶苏惊讶：“保我无事？国政言，我能有甚事？”蒙恬轻轻叹息了一声：“老臣所谓无事者，公资望也！公几为储君，朝野瞩目，若与皇帝陛下正面歧见，有损公基。老臣面，则无所顾忌。”扶苏肃然凝思片刻，对蒙恬一躬：“大将军照应之策，扶苏铭在心。然则，扶苏不敢纳将军此策。”蒙恬惊讶：“公此话何意？”扶苏：“此事我只一承担，不能搅大将军。将军但想，王翦老将军、蒙武老将军业已辞世，太尉王贲又重病在，统率举国大军之重任压在了大将军一人之肩！唯大将军一言举足轻重，更不可与父皇公然歧见。扶苏为父皇生，父皇纵然不纳我言痛责于我，又有何妨？至于资望，至于基，我大秦君臣素以公心事国，焉能因一时一事之歧见而有他！”扶苏说得慷慨激昂。蒙恬沉默了。临行之时，蒙恬亲为扶苏饯行，几次言又止，最后只叮嘱了一句话：“公莫太意气用事，慎之慎之。”

“说得好。”嬴政皇帝淡淡一笑“再打一场反复辟之战。”

“噢？当用何刑？”

几日前，九原幕府接到了皇帝书房发的国事快报，第一则便是孔府儒案置事：经朝会议决，对涉案儒生四百余人将行坑杀！当时，扶苏正在山军营筹划第二次反击匈之战，一接到蒙恬消息立即飞赶回了九原幕府。扶苏一看快报大惊愕，一时愣怔着没了话说。蒙恬也是第一次对皇帝政令没有了即时可否，皱着眉叩着书案良久沉。

“坑杀！”“为何？”

扶苏没有料到，风风火火赶回咸，却未能立即见到父皇。

昨日请见，赵说父皇一夜未眠，方才刚刚睡，要否唤醒皇帝，公定夺。扶苏知父皇终日劳累，歇息极少，睡又极是艰难，二话没说便走了。昨夜扶苏再次请见，赵却颇见神秘地低声说皇帝堪堪服罢仙药，正在养真人之气，实在不宜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