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间隐约有了新蝉声，断断续续的一声半声，传到空阔的芳菲殿中，更显得宁静。

然而我久久无语，串珠觑着我的神，：“帝姬自来到了清凉寺，总是一会兴一会不兴的，婢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了。”

串珠扇着一把蒲扇，坐在我足边抱怨：“日日价吃素，中淡得没有味。”听我不说话，又：“帝姬不想念中的饭么？御膳房零公公的螃蟹酿橙和香酥鸭得最好不过，帝姬不是最喜了么？”说着扑一扑扇，：“这里这样，中可到了上冰的时节了。”

清凉寺依旧清凉。

我略略羞涩，：“只成好日何辞死，愿羡鸳鸯不羡仙。”

我的驸，是楼归远罢。想到此，我微微黯淡了神情。

鸳鸯的极是灿烂光华，用足了一百六十三颜的丝线。不厌其烦地比了丝线一针一线小心翼翼地绣，旁人轻易碰也碰不得一下。

方丈颔首：“帝姬言重了。帝姬千金之躯老衲不敢怠慢。”

禅房致整洁，虽然简单，倒也雅致不俗。禅房外有池，名“清泠池”池中鱼游浅底，池畔两株参天的菩提树，鸟鸣啾啾，日日听着晨课晚钟，倒也十分清净自在。

芷儿疑惑地看我一，：“清凉寺路远迢迢，帝姬不如就去通明殿祈福吧。”

方丈迎候在山门外，我和颜：“方丈多礼了。孤下降前会常来清凉寺祝祷，方丈不必每次都这样郑重其事。劳师动众反而让孤于心不安。”

见持逸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每日晨课晚钟或是一日三餐时，都能见到他走在一列僧侣中，姿态安然而超脱。

串珠笑：“难得见帝姬静下心来好好绣儿呢。”

我撩着耳坠上细细的一粒珠，忽然惊醒：“孤总是这样吗？”

她有意无意地挑动起我的，和着这闷的天气。我知她想促我回了。

日日绣工得华丽致，忽然有一天腻了，推开绣架：“去清凉寺。”

心有莫名的悸动的喜，不晓得是从何而来。我忽然觉得，逸，那是个很好的字，极合他。

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说：“孤会在清凉寺小住两日祈福，一切请方丈安排。”

窗外的芭蕉舒展开青脆滴大片叶，竹帘半卷，金的日光照在绣架上，本就绚丽多彩的颜越发缤纷灿烂。一针一线绣颈鸳鸯并莲，也不知自己怎么会选了这个样，莫名就觉得它好看。

女红自然是不生疏的。终日无事，唯一烦恼的只是要为绣架上的芙蓉金丝线还是银丝线，抑或是荷叶绣青还是碧。

那几日，开始下雨。极小的雨，在夏日里下得人闷气，我便有些不兴，整日懒懒的。

我忽然红了脸，呆呆望着雨丝落在菩提树叶上，细声：“你知了么？”

堇妃笑得温和而贴“驸当真是好福气。尽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先贺喜帝姬了。”

槿汐姑姑见我百无聊赖，笑劝：“帝姬长日无事，不如些女红可好。听闻民间女嫁前都要自绣嫁衣或是些绣件馈赠心之人，帝姬金枝玉叶自然不必亲自动手，只是些刺绣女红不但可以打发辰光，将来见了驸有所馈赠也可显示帝姬兰心慧质，与驸情。”

然而，谁堪共展鸳鸯锦呢？

颈鸳鸯并莲，光艳泽华如霞。堇妃来瞧我时笑：“鸳鸯止则相耦，飞则成双，帝姬绣这鸳鸯锦可是要拿来枕么？”

那日绣院的掌事姑姑见我选了这个，喜孜孜地笑：“恭喜帝姬。”这才恍然想起鸳鸯的意思，脸颊便泛上了红。

理由自然是祈福。即将要嫁的帝姬多去祈几次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里有专门法事、祈福和诵经祝祷的通明殿，我却是舍近求远。

日日重复同样的事。

也不知何故，无端就被这几句话打动了。

那洁白羽的小鸟儿…洁白的…心思忽然随着那小小鸟儿飞的老。金眩目的光下，恍惚地，那一袭白衣的影在我前悠悠一晃。

我：“本也想去散心。若是去通明殿还不是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串珠一，认真了神气，悄然：“帝姬只在两个时候兴。”她顿一顿“只在晨课和晚钟时分。”

只是，我和他，说不上一句话。

绣得睛发酸，扭扭脖转去看窗外那一树芭蕉。芭蕉上积着的莹然生光，叶底有只小小的鸟儿，羽洁白“唧”一声飞起窜到旁边的石榴树上，惊得芭蕉叶上的“哗”一声轻响洒得满地。

芷儿抿嘴一笑“帝姬是想去逛逛了，婢这就去回了太后、叫人去准备。”说罢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