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世界每天每天袭击着他们的心和身体,他们孤独而恐惧,需要被爱并受到保护。
恍惚中,艾楠听见打火机响了一声,火光一闪又熄灭了。“没有燃气了。”摄影家说“艾楠,我们还得走,爬也要爬出去,这样等下去会死的。”
艾楠无法动弹,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支配了。她喃喃地说死吧死也没有什么。摄影家拍着她的脸,先劝她后咒骂,他骂她是懦弱的人,是混蛋,他说背也要背她出去。
可是,能出去吗?在这纵横交错的黑暗的山洞里,艾楠突然无端地想到,那个能进出于她梦中的小女孩会找到这里来吗…
24。 胡老二坐在屋檐下发呆。这是掩藏在天脊山中的一处农家小屋,屋后山峦叠翠,屋前有一道山涧,激流从台阶式的乱石中冲撞下来,发出很响的水声。
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妇从屋里出来,她是胡老二的表姐,长得大手大脚,身架壮实。她说:“老二呀,听表姐的话,回风动镇去安心过日子吧。要不,出省去打工挣点钱,回来重新娶一个媳妇。”
胡老二是在山中转悠了几天后路过表姐家的,表姐说前几天地里的玉米被踩倒了一大片,还留有黑熊的足印。胡老二无比兴奋,便在表姐家住下,每天扛着铁矛去周围的山岭中寻找那一头冤家。三年了,他必须找到它,刺死它,不然他去他媳妇的坟前烧纸时将无话可说。
表姐已大半年没见到胡老二了,原以为他已放弃了这种鬼迷心窍的行为,这次见他仍然如此,便成天劝说他回心转意。“一头黑熊嘛,又不是人,你这样久记它的仇做啥。”表姐说“你媳妇遇上了它,也是她命短,有什么办法。”
胡老二这时变得像一个哑巴,他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扛着铁矛向山岭深处走去。表姐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坡地上照料玉米去了。她有四个儿女,除了一个丫头送给了远房亲戚外,另外三个儿子最小的也有17岁了,现在都在南方打工。这些儿女在小时候到差点饿死过,不然也不会将小丫头送人了。她的丈夫这段时间去山顶挖虫草去了,每年7月正是挖虫草的季节,方圆几百里的人都会翻山越岭向山顶聚集。大家都在讨个活路,只有她的这个表弟被黑熊偷了魂去。
这天黄昏,胡老二回来时使他的表姐大吃一惊———他是背着一个女人回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
胡老二是在一个山洞口发现摄影家和艾楠的。这是一个山里人也从不敢进去的山洞,在山的南北两面各有一个出口。摄影家和艾楠是从北面进洞的,一天一夜过后,摄影家背着半昏迷的艾楠从南面出口爬了出来。
真是命不该死,艾楠在这家山民的床上醒来时,看见胡老二像看见奇迹似的流了泪。摄影家站在床边高兴地说好了,没事了。胡老二的表姐给她端来了煮鸡蛋和玉米粥。天已黑了,从厨房里飘来的柴火味使艾楠有一种回到前世的温暖。
艾楠在半夜时分醒来,她想方便,但不知这户山里人家的厕所在哪里。胡老二的表姐在漆黑中发出轻微的鼾声,她小心地越过她的身体下了床,开门走出屋去。
头上的夜空一半被大山遮去,另一半布满诡秘的星斗。有风吹来,艾楠将手压在太阳穴上定了定神,她虚弱的身体有点摇晃。屋前是一片空地,前面有山涧发出很响的水声,侧面是一道斜坡,有黑乎乎的树林。艾楠走进树林,方便后站起来准备回屋时,从夜风吹来的方向突然响起一个小女孩的哭叫声。艾楠全身一震,本能地往前跑了几步便跌倒在地上。
艾楠慢慢地抬起头来,从树丛中望见一户农家的一角,原来这山坡上还住着一户邻居,孩子的哭叫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艾楠慢慢地向这座房子外的土墙走去,在推开院门的一刹那,孩子的哭叫声再次响起。
眼前的情景将艾楠惊呆了———刘盛正站在院子里,将一个3岁多的小女孩头朝下地提在手上,旁边是一口大水缸,小女孩在水缸上方惊恐地惨叫。艾楠看清楚了,这小女孩正是麦子。突然,刘盛的手往下一沉,小女孩的头被浸进了水中,哭声戛然而止,替代哭声的是“咕噜咕噜”的水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