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云：“原来约的是十一钟，还早啦。”杨杏园：“这个样，竟是酒局，不是牌局了。好红的清馆人啦。”梨云听了这个红字，真个脸上一红。杨杏园又问：“

要赶着今天休息的日？”舒九成：“我每次城，总想找个地方玩玩。结果，东也不好，西也不好，又不愿空跑一回，还是洗一个澡回去。所以我今天决定了径自去洗澡。洗了澡，我们再找地方玩去。”杨杏园也答应了，就约在西升平相会。不到一个钟，两个人都到了西升平。谈谈话，洗过澡之后，还只有九钟。舒九成：“时候还早，我们到哪里玩玩去？”杨杏园：“有是有个地方，我不愿带你去。”舒九成：“逛胡同吗？我听见说，你近来在这里面有个熟人，何不带我去看看。”杨杏园：“你还是没有破过戒的人，我要带你去了，这个风罪过，可是不小。况且你是快要结婚的人，将来你的夫人知了，说我引诱好人，破坏你的贞，我到黄河里去，还洗不清呢。”舒九成：“不要！不要！我们岂是那样怕老婆的人？况且人生在世，这个里面，也应该去见识见识。”杨杏园本有些兴味了，经不得舒九成再三的要求，只得和他一路去。走西升平园，杨杏园擅自主，叫舒九成的车夫和自己车夫，都拉车回去。他和舒九成由这里走石胡同去。这一来，正中舒九成的下怀，心里不由得夸杨杏园是解人。走到石胡同上，舒九成站住了脚，笑：“当真去吗？改日再来罢。”杨杏园：“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一回闯过了，以后就不成问题了。”舒九成笑着，就跟了他走。还没有走到十几步路，就碰见里一个秘书两个参事，一路笑嘻嘻地说着话过来。他们看见舒九成，把手扶着帽，了一个，斜着睛望着他，都微微地笑了一笑。舒九成本想装不看见，见人家已经招呼了他，只得笑：“你们上哪儿？我和一个朋友，由这里上新世界去。”他三人也没有说什么，笑着去了。走到南，刚要由陕西巷转韩家潭去，一乘汽车，被人力车拦住，停在路上，里面坐着两个人，看见舒九成，却不住的和他。舒九成见了，也了一，三脚两步，便走过去了。杨杏园跟了上来，问：“什么事？跑得这样快？”舒九成埋怨：“到底在哪里？老在这里走什么意思！真是骑撞见亲家公，接连碰见好几班熟人。我只装着没看见，怪难为情的。”杨杏园笑：“所以君不欺屋漏，坏事是不得的。你刚才碰见的那位秘书，我也知，他是一位稽家，作兴他造谣言去，故意使你那位…”

说着二人便走松竹班去。舒九成到了这时，要表示他不是初来，也就大步的走了来。梨云正在外面过厅里打电话，看见他们来了，笑着，一路走房去。舒九成见梨云穿一件银杏的旗袍，周着葱绿丝边，梳着光的长辫，雪白的脸儿，倒觉得很是淡雅。自己平生是最讨厌女的，如今见了，竟觉得很有些动人的地方。梨云看见舒九成是初来，照例应酬了几句。舒九成竟对答如，丝毫没有难。杨杏园看见，未免笑了一笑。梨云：“你笑什么？”杨杏园：“你过来，我告诉你。”梨云走过去，一挨坐在杨杏园边，两只手就握着他的手，耳朵靠近他的嘴。舒九成看了，不觉心里诧异起来。心想杨杏园是谨讷之士，如何这样放？再看梨云听着杨杏园说话，睛却瞅着自己，笑着摇摇：“我不肯信。”她耳朵上那两只宝石耳坠，也摇个不定。舒九成明知一定是说自己破题儿第一遭的这句话，他却只装不知，笑着嗑瓜。这时梨云屋里并没有旁人，梨云便对杨杏园：“你真不会替我圆谎，我今天并没有打电话给你，你跑来什么？”杨杏园：“你这话里有话，我就不该来吗？”梨云：“你想想看，今天是什么日？”这时，杨杏园才想起来了，今天是冬至，正是要的日，自己糊里糊涂，就跑来了。笑：“这也不算什么，我是两个人，万万不能打牌，吃一桌牌饭，开销二十几块钱得了。”梨云：“你这个钱，未免得冤枉了。前几天为了这个事，我也曾和姆妈商量过。我说不久的日，已经请你作了一个了，这回似乎不好意思，再来麻烦你。况且听见说，这两天你到南边去一回，在这个时候就是约你，恐怕也是要推辞的。她也很以为然，谁知你偏自己撞了来。”杨杏园：“蒙你谅，激得很。这样说来，一定是有了。怎样还不见动静呢？”

舒九成不等他说完，便：“有地方去没地方去？我要回去了。”杨杏园用手一指：“哪！那个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