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青只拣了一瓶雪膏，用右手的手指，挖了一，塌在左手心里，然后伸着两个掌挪搓了一会，对着镜带拍带摸的了上去。余瑞香拿着一个香粉盒，掀开盖，送到李冬青面前，李冬青摇摇手，说：“不用。”余瑞香笑：“年纪轻轻儿的，为什么这样老实？”梅双修：“人家已经先生了，不能不装学模样。”李冬青正要辩说时，余三姨太太把一架玻璃橱下层的屉往外一，回对余瑞香：“你来瞧，我穿哪一双鞋去？”李冬青伸看时，只见里面红浅紫，绿绿，一屉鞋。余瑞香接嘴说：“那双浅绿湘绣的就好。”余三姨太太：“好！就听你的话。”说时，在里面拿一双浅绿的跟鞋来，上是绿线绣的一朵芙蓉，两面绣着朵和蝴蝶。李冬青：“如今样样时新，样样是复古，又成了老前辈那句话，红绣鞋了。”余三姨太太：“究竟两样。从前的鞋，哪有这大一朵的呢？”李冬青：“这鞋是自己绣的，是买来的？”

一门，只见那位史科莲女士，搀着一位老太太往里面走。余瑞香先喊：“巧得很，姥姥也来了。”李冬青这才知是她们的外祖母，就和梅双修过去喊了一声外老太太。外老太太笑：“电影一闪一闪，外国人来，外国人去，我就不看。”说时用手拍着史科莲肩膀：“我们这傻丫，她就喜看这个东西，一个人又不能来，借着我这一块老招牌，拖了我一路来。我要是知你们来，我就不来了。”说着，大家走到楼上。这里茶房认得他们是一家人，早就开了一个包厢，让她们去坐。大家坐定，李冬青看那史科莲，只见还是那件灰布夹袄，只多系了一条黑裙罢了。她挨了外老太坐着，时时一微笑，将辫从肋下掖到面前来，两只手不住抚发杪，一句话不说。只觉得她小乌依人，楚楚可怜。李冬青是最喜这人的，便特意坐得史科莲一来，和她说话，因问：“密斯史在哪个学校里？”史科莲笑：“没有上学，跟着表学着写写字罢了。”李冬青：“在家里读书，究竟没有上学读书有秩序，容易分心，我看还是上学的好。”史科莲：“是的，我也是这样想。”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好像有什么话说，又不便说的样。李冬青料她这里面，或有别的什么缘故，就没有跟着再问。便改问：“密斯史来京几年了？”史科莲指着外老太太：“是和家祖母一块儿到京的，已经有三年了。”说到这里，电灯已黑，大家看电影，停止说话，看过电影之后，李冬青执着史科莲的手：“几时到我们那里去玩玩，就是地方窄小一。”史科莲笑：“一定去的。”说着，各自起走电影院。梅双修李冬青各自回家，余三姨太太一行四人，却同坐着一辆汽车回去。

余三姨太太笑：“我哪里会绣！说来这笔账，也是该省，每年倒要两三百块鞋钱呢。”余三姨太太一面说话，一面穿鞋。又和余瑞香各换了一衣服，这才同着梅双修李冬青四个人，共坐了一辆汽车，到真光剧场。

梅双修：“你去瞧瞧，他们这里的梳妆室很有意思。”说着拉着李冬青的手，跟着余三姨太太后面一路走。

走过几间屋，便是余三姨太太的卧室，有一架小穿衣镜，在衣橱的一边，余瑞香走到镜边，在镜框上了一，那镜活动起来，往前一推，原来是一扇玻璃门。门里面却是一间小小的屋，四周都是白漆漆的，地下一磁砖。墙东南北三面，安着三面大镜，镜下各安着一张嵌磁白漆梳妆台。有一张桌上，一列摆十几面镜，一个大似一个，都是银的托。一张桌，长长短短，大大小小，方方圆圆，陈列着许多化妆品。一张桌上，摆着一副银底珐琅的瓶匣之类，里面都是盛着香胰一类的东西。人到这屋里，四围一望，真觉得须眉毕现。镜旁边，一列又挂着许多银钩，也有挂衣服的，也有挂发刷的，也有挂云拂的，就像开了洋货店一样，陈设着许多零碎。桌边摆着螺丝钮的沙发转椅，人坐在上面照哪方面的镜，就照哪方面的镜，十分便利。靠北的犄角上，另外有个小门半掩着，一看那里面，却是浴室。李冬青：“这屋布置得最好，梳起来是很便利。”余三姨太太：“这也不什么，不过把现成的屋，铺几块好磁砖，安上汽，几百块钱罢了。至于这些用的东西，本来也就少不了的。”说时，余三姨太太先在那边洗脸架上，放开自来，放了一盆先洗了一把脸。然后将桌上的化妆品，拣了几样，用了一。接上余瑞香梅双修都照着镜修饰了一番。

史科莲同着她祖

不去。“又微微的低着声音说：”我是老人家了，不像人家年纪轻的人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