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蒋淑英并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她又格格的笑，说：“别闹，再要闹我可恼了。”史科莲：“你见鬼，我也没翻，谁和你闹了？”蒋淑英：“你把那一枝，折下来，让我带回去。”史科莲这才明白，原来她是说梦话呢。今天这东西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和她的情人玩疯了，所以到了晚上，还是说梦话。我看她虽受家的压迫，但是她情的生活，却很是甜，两下比将起来，也足可以补偿她的损失。我真不想好到什么程度，只要能有她那样的景况，也就心满意足了。自己越想越睡不着，抬起来，看一看，窗外面，越发的白了，大概雪还没有止住，不由得叹了一气。可是她左一翻，右一翻，倒把蒋淑英惊醒了。问：“你几时到我床上来的，我一不知。”史科莲：“我睡了两个钟了。”蒋淑英：“你想什么心事么，怎样还没睡着？”史科莲：“我有什么心事，你才有心事哩。”

这时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冷气，只觉扑在人上，有些寒飕飕的。洋蜡的光焰，摇摇不定。一个大屋，只有这一火光，未免昏沉沉的。手上拿着的针，竟会不，掉得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史科莲一来是冷，二来一个人坐在这里，也很孤寂，便也丢了事，钻到蒋淑英脚来睡，自己坐得浑如冷洗了一般，这时睡在这柔温厚的被窝里，非常的舒适。自己只微微一转，被服里仿佛有一阵粉香，袭鼻来。史科莲便用脚敲着蒋淑英：“这床被真过于考究，里面还洒了香哩。”蒋淑英睡得熟了，哪里知，嘴里却哼了一阵。史科莲惦记着天下雪，明天上没有棉衣服，怎么房门。心想着我祖母，一定也很念着我的。别人罢了，瑞香，和我是极要好的，决不因为我穷，就不理我。我脱离你家，和你并没有翻脸，你怎样也不来看我一看？如此说来，亲者自亲，疏者自疏，久后见人心，一不错了。我幸得有个杨杏园接济我，若是不然，我岂不要冷死吗？蒋淑英她常常自悲世，她还有叔叔，有情人可以帮助她，我呢？正想到蒋淑英的事，只听见她一个人在被窝里，忽然格格的笑将起来。文科莲：“原来你没有睡着呀。你笑什么？”

”一面说着，一面开门，忽然把往里一缩，连说几声“好冷”又将门来关上。史科莲：“怎么了，刮风了吗？”蒋淑英：“风倒是不大，你来看看，下了这一院大雪。”史科莲：“你别吓我，今天一天，到了后天，我就有棉衣服上，我怕什么？”蒋淑英：“你说我冤你，你来看。”史科莲丢了衣服，走过来一看。只见院里地上，果然销了一层仿仿佛佛的白影。走房门，刚到廊檐下，忽然两雪扑到脖上，着实有些冰人。说：“这天，真也有些和穷人为难，十月半边下，会下起这大的雪来，奇怪不奇怪？”于是赶走屋来，将房门关上。蒋淑英：“屋里还不安好炉，今夜里恐怕有些冷了。我今天盖的是一床新被，你和我一床睡，好不好？”史科莲笑：“你早就说着有一床新被，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走过来看时，却是一条黄绫的被面，着墨绿辫。被里是白绒布的，又又厚。蒋淑英早铺好了，竟是盖掩了满床。史科莲：“你一个人为什么盖这大的被？”蒋淑英：“这原不是我的被。”史科莲笑：“你这倒好，还没有结婚，先同盖着一床被了。”蒋淑英着拳，竖起手来，就要打她。这里手还没有伸去，房门扑通一下，十几只底鞋，顿着地板直响，一窝蜂似的来四五个同学，里都嚷着“好冷”她们两个人，只好把刚才说的话，一齐丢下。大家谈了一会，外面已经打了就寝的铃。蒋淑英笑着赶快就脱衣服，往被服里一钻。里喊：“密斯史你还不来睡吗？一会要灭电灯了。”史科莲：“我赶着要几针呢。网篮里我还有一枝洋烛，电灯灭了，我不会蜡吗？”一句话没说完，同寝室的人，前一黑，电灯灭了。史科莲摸索着把洋烛了，放在窗台上，依旧那件袄。蒋淑英就喊：“死鬼！今天天气冷，要你一床睡，你倒搭起架来。”史科莲：“你等一等，我一会就来。”蒋淑英在被窝里着翻了一个，里说：“你不来就罢。”也就不作声了。先是同寝室的，你一言，我一语，还有人说话，后来慢慢的都沉静了。

史科莲在烛影之下，低事，渐渐听到微细的鼻息声。偶然一抬一看，玻璃窗外的屋瓦上，有厚的月。把脸凑着玻璃上看时，又不是天漆黑，又没有月亮，正是落下来的雪，积成一片白了。仿仿佛佛听到院里，有一瑟瑟之声，如细风着树叶响一般。她想：“这雪大概下得不小，不然，怎么会响起来呢？”

说时，一个翻，便由被服里钻到这来。蒋淑英笑：“死鬼，你胡闹，半夜三更，在被窝里捣。”史科莲一伸被窝，一睡在蒋淑英枕上。笑：“我不是和你捣，我要审问审问你。”蒋淑英：“你审问我什么？”于是史科莲摸着她的鬓发，对她耳朵边：“我问你，今天上午你在哪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