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密如鸦羽的万姓,笑道:“子溪,你看,这天下是朕的。”
静默了片刻,低声道:“也是你的。”
再次沉默了一下,抬手为杜子溪捋顺颊上凌乱赤金流苏,举止轻柔,温声细语:“是我们的。”
杜子溪偎依在封荣身侧,赤红翟纹重重叠叠围裹里怯怯低了头,如云青丝压在九龙九凤金冠下,每一龙凤尾上皆缀明珠翡翠,脑后点翠嵌金龙珠滴在博鬓,迎风微颤。明明净瓷似的一个人,遮在满满珠翠,奢华繁锦下,尤其的单薄可怜。
楼下用枋木垒成一所露台,彩结栏槛里教坊正演了药发傀儡戏。傀儡身着锦袍,幞头簪花,悬丝的手里执了莲花骨朵。幕后伶人捏着嗓子唱到兴起时,傀儡嘴里早预备下的火药便炸开,火焰流光敛滟喷出,手中的花骨朵顿时变成了枯焦,好似一朵犹如硕大黑漆的毒花,转眼再喷火后,细碎星火跃跃于空时,一朵红莲轰然重新鲜艳绽开。万姓皆在露台下观看,此时再次引得山呼。香墨抿唇轻笑。
药发傀儡…
笑意荡在腊月夜风中,也变得极冷。
待礼成后,她转身就走,可腕上却是一紧,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钳住。身子一时不稳,踉跄的被扯进了封荣怀中。
封荣拽紧了香墨,几乎是飞奔的下了宣和楼,跑的太快,香墨无所依凭,只能紧紧攀住封荣,似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性命相依,无法放手。
还是忍不住转头,宣和楼上宫眷繁花里,那抹鲜艳的红影,衣带当风,翩然欲飞。
十五元夜,北方冰灯,南方则有放河灯许愿的习俗。这些在东都借都可见。
渭河水暖,冬日亦不结冰,据说每年元夜,上万盏河灯流徙而过,比花还艳,燃燃艳火,几乎遮住了河道,烧尽了天的漆黑,只留下耀眼穿梭的红。
这些,封荣和香墨都是看不到的。他们不能出宫,就只在渭河流经宫内的居安亭前,放下河灯。
因宫内严禁放灯,亭前辗转而过的溪流微波粼粼,青色如一匹无绣的盈亮丝绸。
“许好愿了吗?”
跑的急了,封荣还带着喘息。
香墨同样喘的说不话,却举起了手中白莲般的河灯。灯纱洁白无瑕,扎得甚为精美,两盏灯之间还以同心结系住。
灯放进水里,摇摇曳曳地在水中打了个圈,晕泽慢慢地荡漾开来蜿蜒稍许,就缓缓地朝下游宫外飘去。
相依相偎,倒好似真的永生永世不再分离的模样。
灯飘的不见踪迹了,封荣就静静地看着水里倒映的人影,忍不住伸手去轻轻地抚摸着水面,然手碰触到时,相依之人一分分模糊,影便潺潺的散了。
恍惚一刻他转头望向香墨,脸上泛起了笑意,喃喃地问:“香墨,许的是什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