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接基督教有多久了？”

有一说法，认为鬼魂只能接受自己孙的供奉。当然，即便能接受别人的供奉，谁家又会闲的疼，没事去祭祀别人家的祖先呢？所以，为了自己死后能丰衣足，一定要让孙繁昌、代代不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养儿防老和传宗接代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都是让家族避免饥馑之苦。

孙元起见赵景范颇为拘谨，便说：“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愿的。”赵景惠一脸愁容“我们能劝他一时，却劝不了他一世。只怕他越厉害，他信教越。先生，景范向来最听你的，要不你劝劝他？”

“那你受洗了么？”受洗表明该人对基督信仰清楚明确，并愿意从原先的信仰世界里脱离来归基督，意义重大。所以孙元起很郑重地问了来。

赵景范应约来到办公室，他似乎知孙先生要和他谈什么，神情颇有些张，门时怯怯地叫了一声“孙先生”

就个人情来说，孙元起是非常不愿意学生皈依各东西方宗教的，其中尤以十字教和绿教，更是恶痛绝。孙元起虽然也曾拜教门下，但从本上来说还是个传统的中国人，认为拜父母、拜祖先是件天经地义的事。舍弃父母祖先不拜，而去礼敬一个莫名其妙的西方神祗，怎么都有些难以接受。

山东是义和拳的起源之地，民众对信洋教的人恶痛绝，老赵也未能免俗。当然，如果仅仅是受人冷言冷语，老赵也就着鼻认了。关键信了洋教之后，再也不能跪拜祭祀祖先，这是老赵万万不能容忍的！生养儿嘛？不就是为了百年之后，儿孙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自己磕个、烧个香、化纸钱、供饭么？现在连这个都不到，还要儿有什么用！

景范赶答应：“好的，先生。”

这就是外国聘请教师的坏，难免会泥沙俱下。即便是挑细选的老师，上课时也难免会夹带些私货。在湖北，孙元起一脚把所有日本教习踢回国，就是因为他们张闭就是中日提携、东亚共荣。在经世大学孙元起也是防范再三，谁知还是现了这问题！

“一年零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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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起要拜访的人很多，来拜访孙元起的人也不少，节之后一段时间几乎是应酬无虚日。但他心里却一直挂念着赵景范的事，终于在人事纷纭中觅得半个下午，和他谈谈心。

接下来的几天，孙元起除了问在校师生、看望节期间依然守岗位的教职员工，还要拜访各级领导和亲戚故旧，比如老大人、丁韪良、张之、荣庆等人。至于国驻华公使康格先生，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去职。新来的公使名叫柔克义，这位公使不仅是外官，还是名汉学家，通中文和藏语，对中国边疆史地颇有研究。他到北京后，邀请孙元起数回，关系还算不错，节也少不了前往走动走动。

孙元起苦笑：“你别抱多大希望，一旦皈依宗教，别人是很难劝服的。”

所以孙元起也颇为踌躇，思虑再三才说：“那我有空找景范聊聊吧。”

不过孙元起也很能理解老赵的心情。

前几天下了雪，檐墙角还有些没有化尽，凛冽地北风从山的间隙过来，让人的神为之一震。孙元起领着景范了成蹊馆，往后山走去。走了十几级台阶，孙元起稍稍慢下脚步，和景范走在并排，开门见山地说：“听过你信了基督教？”

近代以前，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相信人死之后魂魄依然存在。最早，是认为灵魂上天，伺候在天帝左后；后来来了黄泉、阎王，灵魂则地变成了鬼。无论上天还是地，魂魄都是不事生产的，只能接受间的祭祀供奉。所以间每年四季都有祭祀的节日，就是定时为祖先们提供衣来源。

景范脚步一滞，半天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孙元起自认为是开明人士，尚且觉得难以接受；那顽固保守如老赵，定然是绝对不能接受了。

传统中国人，拼死也要生个儿，原因何在？无非是养儿防老、传宗接代。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儿才是自己的，等老了不能动了，总得有人供养照顾吧？传宗接代，则涉及到中国人对生命的认识。

改革开放后之所以较顺利地推行计生政策，很大程度上要谢建国前后，各思、革命改变了普通民众对死后世界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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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外又来了一拨拜年的客人，赵景惠便起告辞而去。

赵景惠顿时一喜：“那太好了！”

但理智却给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宁动千江，不动人心。正如后世宪法中所说，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任何国家机关、社会团和个人不得制公民信仰宗教或者不信仰宗教。

几天不见，景范似乎更加瘦削，仿佛撑不住上那件厚重的棉袍，脸也愈发惨白，着双手显关节的痕迹。看得来，这几天全家上下确实给他很大压力，内心的纠结让他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