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持着也好，这边能腾时日来。”卿尘看着案前的军机图：“四哥，惟云说的不是没有理，青州封州两壅河段狭窄，陡门一开，江暴涨，必定会酿成祸的。”

夜天凌回看着她：“惟云和你比较谈得来，你同他聊聊也好，否则他总是难以释怀。”

封州，那是故乡所在。

卿尘：“我知，这也在所难免，不能怪他。”

独坐轩中，埋首层图长卷，斯惟云抚额皱眉，忍不住心生烦躁，推案而起。

他踯躅良久，喟然抬，猛地看到卿尘白衣轻裘，面带微笑站在前，正看向那一案凌的图纸。斯惟云吃了一惊：“王妃，惟云失礼了。”

见他久不声，卿尘奇怪抬眸，斯惟云忙将目光一垂，不敢与她对视，说：“王妃，我知此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仍不甘心。”

，神情倨傲：“虞夙此番损兵折将，倒知收敛些了。”

卿尘习惯了陆迁的少年潇洒，杜君述的疯癫不羁，总觉得斯惟云工整严谨，倒还有些不习惯。“在想壅蓄洪之事？”她对斯惟云一笑，展开一卷图纸。

字如其人，斯惟云的字瘦长有力一丝不苟，正如他的人，削瘦似有文人之风，却透着风骨严整。若不是这样的人，如何能将如此浩大的利工程一手策划？卿尘看过那繁杂的图纸，不禁慨叹。她在千百年后曾经听过看过的东西，有时只是个大概廓，但和斯惟云提起之后，他却真的能在大江之上将其变成现实。这番奇巧心智，当世之中怕是无人能其右。

光微闪，在夜天凌中映下一机锋凌厉，他看着窗外风卷落叶淡淡说：“两害相较取其轻。”

卿尘微微，细长的手指在斯惟云巧的利图上划过，思虑片刻，问：“我记得日前信中曾与你商讨过，开山凿渠，支分壅，穿定峤岭饶两州而过的构想，你有没有想过？”

卿尘知他说的在理，轻叹一声站起来：“不如我去惟云那里看看吧。”

斯惟云无意一瞥，前秋穿窗，淡映在卿尘白衣之上，明光澄透，风华从容，那周透着的潜静气度如清湖澈，竟叫他一时掉不开。他滞闷在的那郁闷在她明净一笑中烟散云淡，心底便无由地安静下来。

秋自远长空铺洒而下，卿尘转看着夜天凌清的影沐浴在光中，淡淡金光洒落在他青长衫之上，那逆着光的邃廓如若刀削，沉峻锋锐，毅如山。

这数月来书信频繁，斯惟云自那日天机府中与卿尘笑谈算数到如今共商利构建，早已为之折服，几乎凡事必与她商讨。俯另外一张图纸，指给她看：“此法确可使壅分避开青、封两州。原本为平衡量趋避洪峰，亦会在此设筑分坝相连南北二渠调节江，使之枯季不竭，涨季不溢。但北渠虽早已动工，却程缓慢，只因定峤岭岩石，整个才开凿了小半，即便日继夜赶也来不及。”

前这个使天下贤能者俯首称臣的人是自己的夫君，卿尘眸底淡淡转一笑，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志，一个同样让自己臣服的男人，或者，这便是她情愿一生随他的因由吧。

卿尘转问：“你对蜀中甚为熟悉呢

卿尘注目看察，而后笑了笑：“殿下其实也希望你能设法筑成此渠，方才在堤上看到定峤岭那边一直没停工，不是也一言未发吗？”

世事总难全，卿尘心中倒对斯惟云极为赏识，他虽多有顾虑却明大局，日夜监工修筑大堤无有丝毫懈怠。夜天凌识人用人非但各尽其才，亦能使他们忠心不二令必从。

斯惟云抚过手下图纸：“殿下尽予我临机专断之权，如此信任，我又岂能辜负？壅江坝绝不会耽搁行军大计，只可惜事到如今，恐怕难以两全其了。”

少时嘻戏江畔犹在前，不想如今此竟要亲手毁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壅江坝之下，情非得以，却是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