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睛，雪的底上仍是一株素兰，柔静而清秀，三两纤，修叶隽然。灯下看去，三分风骨似携了冰魂雪魄，幽幽一抹兰芝清香浮动，穿如幻。

瓷瓶无意碰撞，一丝极轻的响声，落于耳中。夜天湛仍未睁开睛，眉间淡淡掠过一丝轻痕。不必看，冰瓷玉声，萧山越窑有名的制作，仅供里及各王府使用，当初延熙尤常用。月弧般的瓶，偶也有八棱形的，她喜用雪的绫绢垫了灵芝木封，薄绢有时沿瓶洒下，便半遮着瓶上手绘的兰。

万俟朔风暗中看着他的反应，继续：“茉莲姑母与我父亲自幼情厚，她远嫁中原前将这朵玉莲送给了父亲，我当日便是凭此确认父亲尸首的，如今留在我这里，不如归原主，请替柔然族人问候姑母。”

“她知了？”夜天湛徐徐开，眉宇间带着难掩的倦。

话虽冷然，但万俟朔风已会意，躬一退，微微拜下，再抬时从怀中取一件东西，叫了声：“大哥，请你将这个带给茉莲姑母。”

万俟朔风霍地抬，似有话到了边，又生生压回。夜天凌看在中，声不动。

夜天凌语中带了一丝冷傲：“此事不必你心。”

“白瓷梨，太素净了。”

睛，却叫人觉得浑上下无一不在他中，清冷后是无从捉摸的邃。相互间的试探，如一无形之刃，锋芒于暗，微亮。

终于还是万俟朔风开了：“漠南、漠北本是柔然国的领土。”

夜天湛角极轻地带一笑，却不同往日潇洒，七分傲气，三分漠然

“清莲，你画得极好。或者，梨怎样？”她侧目看来，眸光似，清清漾。

“你若喜别的，改日我帮你画。”

人如画，岸芷汀兰，临娉婷。

夜天凌扫过他底，一停：“你的条件。”

听到有人来，他未有丝毫动作，似乎连看也不想去看，始终半阖双目。殷采倩走上前去，将两个小瓷瓶放在案前：“湛哥哥，大瓶外敷，小瓶内服，忌怒、忌寒、尤忌劳心。”

推门而，她将风帽抬手拨下，夜天湛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几簇灯焰之下他看上去脸极苍白，却衬得那丹凤线墨玉般斜挑鬓，灯影浅，将他俊雅的面容勾勒得分明。

“…因为我只会画兰。”答话时她微扬着眉，神情略有些无奈，又带着诱人的俏，轻抿着，耳畔秀发微拂。

他轻抱了双臂，微微摇：“牡丹虽，我却不觉得国天香。”

殷采倩了，应了声。

万俟朔风：“柔然绝不会臣服外族，但却可以臣服殿下。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殿下能主大正，柔然一族便是天朝的臣民。”

卿尘的忠告在此时翻上万俟朔风心，他略一思量，说：“殿下上本就着天朝与柔然两国王族的血脉，这样说，我并无异议。但若要让柔然臣服天朝，我要一个保证。”

她失笑，眉轻弯，羽睫细密：“掌都不够的小瓶，你总不能画国天香牡丹图吧？”

万俟朔风：“凭此时我能令殿下攻城略地事半功倍，亦凭此后横岭以北长治久安。”

她眸中带了好奇，廊前风过，衣袂轻飘，太池微波轻泛，带来她上淡淡药草的芬芳，午后，安神静气。

风过中，茫茫白净的雪地中，殷采倩低缓步而行，一行足印蜿蜒残留，影暗长。

殷采倩：“你伤得不轻，难瞒得了她？昨天便将药给了黄文尚，谁知你本不召医正。你何苦这么逞，便是那天和四殿下，难不能好好解释，非要兵刃相见吗？”

他闲步随后，笑：“寒梅衬这冰瓷，是妙手回。”

夜天湛眉心愈：“怎么会知？”

殷采倩：“你亲自领兵，突围增援，即便要怪，也不能全怪在你上。”

雪玉晶莹，每一莲都如月光般莹，似凝结了昆仑山畔寒冰剔透，微微一渺远的凉意。夜天凌手掌握起，说：“我会的。”

万俟朔风觉到他上那迫人的气势和若隐若现的疏离似乎悄然淡去，不由承认卿尘的提醒极为正确…你待他如兄，他自会视你如弟。

这一声“大哥”显然令夜天凌颇为意外，他愣了片刻，将东西接过来，原来是个雪玉雕成的莲坠。

冷月半洒，夜的雁凉城静然，人安寂。

夜天凌：“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夜天湛温朗的眸微微一抬，眸光却十分冷淡：“解释什么？”

他温柔笑说：“国天香，仍是兰。”

她明眸剔透，却只转一笑，举步向前走去，稍后回：“画梅，照或紫，都极好，衬这冰瓷，一枝梅先天下。”

“为何只画兰？”

夜天凌，目光仍旧锁定万俟朔风：“柔然不过是天朝境内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