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湛听到脚步声回，忽然见到夜天凌和卿尘，瞬间愣愕，随即拂襟而起，淡淡躬：“见过皇上、娘娘。”

亭中桌上，落红，几个细泥封的酒瓶放在那里，已经空了两瓶。卿尘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百丈原前，痛失手足，兄弟反目，刀剑相见。从那以后再无人提过此事，大家好像都在回避着什么，但即便不愿提，不想提，这却始终压在心。

飘逸俊雅的姿态，从容沉着的话语，轻风扑面，衣袖微扬，带来他上一微苦的药香夹杂着清冽的酒气，幽州“冽泉”那是十一独的酒。

恩恩怨怨纠缠得了，反而变得谁也说不清楚，是非黑白，成败对错，早已一言难尽。

半遮亭上。落在山侧，在亭中，在衣袂飘飘间转瞬而去，一天雨下，亭中白衣素服的人遥望远，满竟是难言的孤单与萧索。

夜天湛抬手了一酒，修长的手指握在瓶颈略显得苍白，透着窒的力度，似乎再用一分力气，那酒瓶便会迸碎在他的指间。“四哥，抱歉。”他的声音极淡，说话时好像只是在看那片桃林，目光遥遥落在亭外面，角微抿。

边是一阵无声的沉默，亭前风过，落如雨。

夜天凌亦没有看他，只是突然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在放下酒瓶的时候，他望着前方说了同样的两个字“抱歉。”

幽潭不见底，倒映着卿尘白衣缈缦，她望着那飞溅而下的瀑布神，耳边声隐隐，却似乎静得要令人窒息，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曾同窗共读，曾一朝为王，曾并肩作战，龙争虎斗之下，是对彼此至的了解。人之一生，如果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没有惺惺相惜的知己，男儿英雄亦寂寞，雄心壮志也孤单。

夜天凌指下微挑，破泥封，仰首倾酒“清冰雪之气，有风焰之魂，是好酒，朕还欠着十一弟一醉，到现在也不曾还他。”

卿尘诧异地看向他们两人，稍后，她往后退了一步，轻声：“你们聊，我去下面走走。”

依山连的武英园，半边青峰，奇石叠嶂，两瀑如注，自岩石间长挂垂泻，一前一后汇其下清潭。潭碧翻涌，如翠如玉，风过发间，雾纷纷扑面，似微雨漫天。

卿尘底蓦然一酸，前桃林盛放，胭脂，灿如云，尽成了一片模糊的浮影。

夜天凌的声音沉凌厉，夜天湛的声音冷淡犀利，两人都不再见平素那不动声的沉稳和耐心，各持己见，措辞锋锐。

卿尘看向漠然立在旁的夜天凌，又将目光转回夜天湛上，夜天湛视线和她微微一，温玉般的光彩。他脸上因酒的缘故颇有几分倜傥神采，然而那笑却勉。

卿尘仰首闭目，任纷飞的雾洒了满，清凉让心翻的焦灼淡下几分。她修削的指甲直嵌掌心里，连疼痛都不觉得。日影渐西，将前瀑布清渐渐染上琥珀的泽，时光一刻一刻难熬，仿佛千万年也走

夜天湛轻轻一抬眸，回答“明天，是十一弟的生辰。”本来是想避开别人，却谁知这般巧合，该来的，竟避也避不开。

麟台之前，一场天朝开国未有的辩论正在行，武英园里，两个掌控着天朝兴亡的男人亦正针锋相对。

夜天凌和夜天湛同时看了她一，但都没有开。

夜天湛：“在北疆时曾和十一弟一起喝过。他嫌天都桃夭太过醇，失了酒的豪气，说只有这酒烈中缠绵，最合他的味。”

夜天凌坐到桌前，拿起那酒来“不想你也知十一弟喜这幽州冽泉。”

是君臣，是兄弟，是对手，是朋友。是君怀，是王者气度，是放苍生，是心怀天下。

男人与男人之间，自有他们理事情的方法，她不想在此时介其中。她盼望着他们能谈一次，然而亭中是极漫长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隐约传来那两人的说话声，开始还是语气平和，接着越说越快，逐渐就变成了激烈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