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顺的一只手穿过我的胳膊，在我的后脑勺上来回地摸：“爸爸，爸爸，爸爸…”

我单跪下，一下一下地挲他的脸：“顺，顺，再喊我一声，再喊我一声爸爸。”

我嘟囔一声“废话”舒气，拍拍家冠的肩膀，一歪：“开车。”

一辆宣传车过，大喇叭的声音把我吓了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我的心情无比开阔，我用两条胳膊抱着来顺，就像抱着自己的心。这孩太可怜了…打从我从监狱来，就常常看见他站在街上，转动脑袋看那些匆匆走过的人，看那些来来往往的汽车，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儿，木一样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曾经站在远观察过他，他经常会在一个地方站上一天，站累了就坐在路牙上歇息一会儿，捶捶，脚，休息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继续看。下街的人与车辆渐渐稀少，那条灰的大路渐渐被夜吞没。

我，没等车停稳就了下来，一把抱起来顺，一句话也说不来。

车刚驶下街，我就愣住了，来顺扎煞着胳膊站在路，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开过来的面包车。

我的鼻一阵阵地发酸，鼻涕都淌来了，觉在我面前站着的这个孩真的就是我自己的儿。

家冠回了一下：“宽哥，是来顺，停车？”

来顺挣扎下来，倒退几步，泪一下了来：“爸爸…”

林宝宝木呆呆地扫我一，慢慢把转向了车窗，车窗外面是一片灿烂的光。

宝宝了车里。几年不见，这小长了力气，格也健壮了不少，像个真正的青年了，我这才意识到，家冠真的不小了，他已经二十二岁了。我跟上车，想要把林宝宝控制起来，可是她已经不再挣扎了，乖得像只病猫。我坐到她的旁边，柔和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嫂，你放心，我哥很快就去找你，我跟他打了招呼的。”

路上，不断有游行队伍稀稀拉拉地走过，里面很少有学生，估计全是些闲得疼的无业游民，号喊得有气无力，有些弩之末的意思。我想，别闹了哥们儿，退回几年去，不抓你们去吃“二两半”才怪。神疾病控制中心在郊区的一座大山后面，很僻静。因为我提前办好了手续，没费多少时间，林宝宝就被安排下了。临走的时候，我给照顾她的医生一沓钱，嘱咐他好好对待林宝宝，我还会不时来谢他的，然后默默地抱了抱林宝宝，转就走。林宝宝在后面凄厉地喊了一声：“大宽，好好对待来顺，你是他爸爸！”我没敢回，撒冲到车边，一扎了去，车门将我的胳膊蹭去了很大的一块。

“家冠，别说了，我理解你。”我说，说完我真的呕了一，直接吐在了脚下。**的，什么玩意儿？别以为老什么都不知，当初你的那些事情，老清楚着呢。见我吐在他的车上，家冠哼了一声，抓起一块抹布丢在我的脚下，想让我又没说，蔫蔫地别了一下脑袋。这小还算有数，我笑了，你对我还有所顾忌就好，我跟你装，先迷惑着你，等机会成熟，看我不拿你的脑袋当球踢。老这几年劳改不是白打的，老“抻”大着呢，你先表演，拉幕的是我！

来顺把我的脑袋抱到他的前，用力一箍，撒开，从兜里摸一个，拿过我的手，轻轻拍在里面：“爸爸，你没吃早饭，我和爷爷都吃过了，我怕凉了，一直在这里等你。”“爸爸吃过了，爸爸吃过了，”我重新搂过他，用自己的脸一下一下地蹭他被光晒得发的脸“儿，刚才我送你妈去了一个亲戚家，她要在那边住很长时间，她说，来顺乖，不会想他的，家里有爷爷和爸爸，来顺该上学了，来顺懂事儿了…”我说不下去了，抱起他上了面包车：“家冠，送我去大海池。”

爸爸？这小开说话了，这小喊我爸爸！

在车上，家冠不停地跟我絮叨他当年对我哥的好。说到扎卡跟我哥叫板，他修理扎卡的时候，家冠闷闷地说：“说实在的，当初一哥是个什么档次？他本就不能跟那个‘迷汉’平起平坐，事儿的人是谁？还不是我王家冠？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一哥照样呵斥我，跟对待一个三孙似的。”我望着他嘴前面那些被光照得五颜六的唾沫星，恶心得直想呕吐，这是个什么人嘛…说到我哥跟洪武的冲突，家冠得嘴都要掉下来了：“我为了儿什么？洪武跟我无冤无仇！我还不是为了一哥？可一哥是怎么对待我的？他踢了我一脚，说我多闲事…唉，没法说了，这世好人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