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摆了摆手，回以一声长叹。“罢了，你爹这么，自有他的有理。此番东征，有败无胜。升斗小民看得，可朝廷诸公，却了睁瞎！”

在李旭的记忆里，已经本不记得哥哥的模样。开皇十八年他才两岁，据娘说终日骑在哥哥的脖颈上看过兵。后来哥哥也被征伍，再后来，记忆里只剩下了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泪…。

县学的杨老夫在李旭里总是那么睿智。当他喃喃地说自己准备辞学，替父亲跑外行商时，杨老夫立刻惊叫：“难又要打仗了么？你连书都顾不得读？”

“爹，爹这，这也是没办法！”老李懋无颜面对儿得目光，躲闪着解释。

李旭看着父亲，永远不肯相信这个答案。家中虽然穷困，但比起乡邻中的赤贫人家，还能算得上富裕。读县学不需要给先生礼金，平时官府还为学们提供一日两餐。尽那饭菜里鲜有油腥，如果不是需要帮着母亲料理家务，自己几乎可以赖在学堂里，每月只回家吃一次饭…。

“我不去外，当兵就当兵，功名但在上取…！”李旭听父亲说真实原因，心里一块石当即落地，漫不在乎地说。

“多谢先生抬，弟虽然福薄，这份恩情，却永不敢忘！”李旭俯下去，长揖及地。求学这几年来，杨夫对他颇为看顾，人后小灶不知开了多少回。从经、算诸学到诗歌策论，几乎是倾相受。甚至连当年追随越公杨素南征时于军旅中写下的笔记，都不禁止他这个挂名弟翻阅。只是以李旭的年龄和见识，背诵起来可以到瓜烂熟，真正理解，却十中不及一二。

“好好地，你动什么手你！”李张氏扑将过了，一把将儿搂在怀里。想安一下儿，没待开，泪先落了满脸。

听丈夫说起长，李张氏更是悲从心来，抱着儿的肩，呜咽声：“旭，听你爹的话吧。娘不指望你光宗耀祖。只指望你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娶个媳妇，生个儿。你哥当年跟着大人，三百个人里骑最…。”

李张氏默默无言，转过，不住地泪。儿不是不懂事，正因为他太懂事了，父母替他如此大的决定时才分外艰难。如果没有这该死的丽，如果皇帝老爷不老想着四夷宾服…。那都是她不了的事，如今，她能主的，只有自己的儿。

“爹――”李旭捂着脸，轻轻叫了一声，豆大的泪珠顺着手指而下。这一记耳光完全把他打楞了，本能地想说几句话向父亲赔罪，却不知自己到底错在了何。‘功名但在上取’，族里的祖训和先生的教诲都如此，偏偏此理在自己父亲面前变成了忤逆不孝的言辞。

朝惯例，他就等于自动放弃了良家弟的份，永远不可能再参加科举。

李懋看看儿，再看看妻，心中一痛，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重跌坐回胡凳上，沮丧地说：“明天你向夫辞了行，准备吧！你哥已经了孤魂野鬼，我不能再送你去，那样，将来我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宗。”

“家里不是没钱供你！要打仗了，上谷郡一一，所有良家弟自备铠甲兵从军。爹想让你借着行商的理由避一避，等后年大军开了再回来照顾你娘！”李懋耐不住心中压力，终于决定实话实说。虽然着儿当逃兵不是什么光彩的举动，比起让儿误会自己为了省钱而葬送他的前程，这个理由多少能让人透过气来。

“啪！”腮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打断了他的话。素来和睦的父亲站了起来，批手了他一记耳光。刹那间，李懋被风霜和日划得满是皱纹的老脸涨成了青黑，竖起睛，大声骂：“闭嘴，功名但在上取。你瞪大睛瞅瞅，同乡数百，那家有人活着取过功名回来！开皇十八年东征，去了三十万，死了二十九万九…”

“先生，父命，父命难违！”李旭登时面红过耳，低着，声音细若蚊蚋。

“弟受教多年，无以为报。这几坛淡酒，不值一醉！”李旭叹了气，指着放于院外的几坛老酒说。东征成败，与他已经无关。今日之后，他就不再算良家弟，汉代以来的规矩，商乃贱业，像东征这等国家大事，商人是没有资格议论的。此后，杨老夫的家门，非有事相求，他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随便来访。否则，即便杨家老小不赶他

“也难怪，也难怪，你在家中已是独。而令尊年近五十，若让你去辽东枯骨，你们李家就得断了香火。唉，只可惜你一笔文章，我本来给几个旧友写了信，准备在来年明经试后，叫他们照看一二的！”杨老夫的话语里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只是带着说不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