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听到霍光带着一丝冷意的平静声音:“昨日有望气者言长安狱有天子气,上诏令尽杀中都官狱所系之人。”
天子闭上眼睛,沉默良久,在众人以他再次睡着的时候,忽然出声:“天子气…”
茫然转醒的刘弗陵听到天子讥诮似的笑声,不由一个激灵,立时清醒了。
他看着父亲睁开眼,目光越过他直接看向郭穰,又落到霍光与金日磾身上,最后叹息着道:“天子气…天使之也…”
“天意如此…中都官狱未死者…无论定罪与否、罪刑轻重,皆赦!”(注2)
“主上仁德!”呆滞的众人中,金日磾第一个回神,立时叩首赞颂天子的仁德之举。
帝寝内诸人这才回神,附和叩首赞颂天子。
刘弗陵也跟着叩首,随后抬头望向天子,见父亲再次闭上眼,正在迟疑,却见父亲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动作轻柔,却让他的心里一阵阵发寒。
昏迷三天的天子终于清醒。
对这个天子,霍光心中的感觉异常复杂,但是,真正到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心酸难过,只能流着询问:“主上如有不讳,谁当嗣者?”
——天子至今仍未立皇太子。
天子看着霍光,微笑:“君不明白之前所赐图画之前吗?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
——终究还是少子…
霍光立刻顿首:“臣不如金日磾!”
金日磾立刻反对:“臣是外国人,不如霍光合适;而且会使匈奴轻视大汉!”
天子轻笑摆手,让两人都不必再说:“召尚书令。”
张安世入内后,天子让众人都退下,一个时辰后,张安世神色复杂地走出帝寝内卧,示意霍光一人入内。
昏暗的内卧中,天子平静地倚在凭几上,注视着玉床上方的承尘,对霍光的行礼毫无反应,直到霍光不安地抬眼,才道:“天子气…你慢慢查清楚此事!”
他本想问是不是霍光做的,但是,方才,他忽然想到——霍光断不会拿那个孩子冒险的。
霍光不解地望着天子——那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天子淡淡地说:“查到主谋者,不要留情…此人的图谋不小…”
——绝对不只是想杀皇曾孙!
——他便是爱屋及乌,也不可能真的传位给那么年幼的皇曾孙…
——若非其余二子的确不成器,他都不曾想立同样年幼的少子!
——少主在上,非国之福啊…望了霍光一眼,天子便闭上眼:“除了将颁的诏书,张安世那里还有两份诏书,待朕死后,才能颁下,如何做,你们决定吧!”
霍光愕然,然而天子已不愿再说,摆手让霍光退下。
“霍光…”天子忽然又出声唤道。
霍光停步转身,静候天子的吩咐,良久,却听天子叹息道:“望气之言,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