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直视著采芹了。“你们…是结婚了?还是…同居了?”
“同居。”她低声说,迎视著乔云峰的眼光。“他说…在您同意以前,不…”她咽掉了下面的话,怔怔的看着乔云峰,忽然觉得这句话是毫无意义的。她也在这一刹那间,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书培为什么不肯带她回家了!这会杀掉乔云峰!事实上,她已经杀掉他了!那老人又孤独又无助又绝望的坐在那儿,下意识的捏著手里的旅行袋,他好老啊!像是已经一千岁了。他走进这屋子之前,是个六十岁的老人,现在,是个一千岁的老人了。他注视著采芹,镜片后的眼光模糊而涣散:“他…他…他小时候很听话,”他喃喃的说著。“他有才气,从小就爱诗词,爱画画,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他已经出人头地了。”她热烈的说,不由自主的想安慰和鼓励这个老人。她说得又热烈,又急促,又真挚。“他的画被教授推荐到西班牙去参加画展,他的设计是第一流的,虽然他不能定时上班,设计公司还是宁可出高薪用他。苏教授说他的文学修养赛过中文系的高材生,要在他的著作上加上书培的名字…他已经出人头地了,他什么都做得最好,他是──十全十美的!”老人呆呆的看着她,眼底是一片迷蒙。
“是吗?”他迟疑的问,语气有些恍恍惚惚。“或者,我对他期望太高了。我总希望他是…完美的。不止…完美的人格,还有…完美的人生…我…我…”他对采芹虚弱的笑了笑。这笑容竟比他的迷惘无助更打击了她。他老得好快啊,他已经有一万岁了。“我是个守旧顽固的老头子,他知道。所以…他…他…他就不敢回家了。”
他站起身来,茫茫然的拎起了旅行袋。
“我走了。”他说。“乔伯伯!”她惊喊:“您去那儿?”
“回家啊!”“您还没见到书培呢!”她急促的说:“您坐著,我给您到学校找书培去,半小时之内就回来!”
“不用了。”老人凄凉的说,仍然对她虚弱的微笑着。“你会照顾他,是不是?”采芹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而冷静:“我不会照顾他。今天的大学生和以前不同了,和一个女朋友同居几天,不算什么严重的事。他真正要娶的人是苏燕青,那是个毫无瑕疵的女孩子,您一定会喜欢那个女孩!对不起,乔伯伯,我不能帮您照顾他,只有苏燕青才能照顾他!”
老人怀疑的望着她。“你确定吗?”“乔伯伯,您和我一样了解书培,他如果真要娶我,他早就娶了!”老人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他仍然拎著旅行袋走向门口,他的背脊略略佝偻著,瘦长的影子孤独而落寞。但是,他身上那种高贵的气质依然存在,即使是在那衰老的仪容下,仍然有著炯炯发光的本能,和灼灼逼人的威力。他退向了门口,凝视著她:“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不要告诉他我来过了。”
她闭上了眼睛。残忍啊,乔云峰!你为什么不能接纳我?你为什么把我看成污点?你为什么也像一般人那样轻视我?你走了!不要告诉书培你来过了!那么!当他带著苏燕青去见你的时候,殷采芹这段丑陋的历史是在他生命里根本没有存在过了!她咬咬牙,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她发现乔云峰正对著墙上的一幅画像凝视著,那是她站在窗前,以彩霞满天为背景而画的那张油画?先宋剩骸笆撬给你画的像?”“是的。”她回答,心底掠过一抹深切的痛楚,她微笑起来。“注意到背景的彩霞了吗?彩霞有两种,清晨的彩霞之后是白天,黄昏的彩霞之后是黑夜∫后面的彩霞,是黄昏的彩霞。”老人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縝r>
“你答应不告诉他我来过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