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魏鹰语采取哀兵策略，应该是真疲累了，想藉此结束话题…瞧着那垂丧气的模样，啧啧啧，贾立禁不住要乘胜追击，务必将之彻底击溃。“魏师爷此言差矣。从前不老是叮嘱属下凡事要有自我要求，切不可求差了事才好；好比说那回大人差属下回京送信，属下中途丢了信回府请罪，那回魏师爷可是将属下骂到臭——”

相信自我的判断是好的，但相信过就危险了。江兰舟问：“陶知行说了些什么？”

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意，江兰舟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单手捧着汤碗，另一手来回抚着证的帐钩。

当初传了数人来问话，大人便在当中几人名字上了记号；见过陶仵作验尸，大人八成肯定了凶手为何人。那么多工夫从日江找了个仵作回来，不过是想确认自推断无误罢了。

闻言，贾立楞了楞，不明所以然。

“这…这…”贾立这了半天仍吐不回话，只能暗自扼腕。当年娘亲督促他多读书，他真该乖乖听夫讲课；瞧前这人，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竟真能每回都教他对不上话。

“贾护卫？”

魏鹰语想着回衙的路上脑中不断浮现陶仵作验尸时，大人写下的字句；虽是用不同的方式推敲，单凭问话与观察，大人确是早锁定了凶手，而陶仵作只是提供了线索让大人更加肯定。

“所以，这是早就预谋好的，并非临时起意或误杀。”喃喃地，仿佛自言自语，江兰舟闭了闭，眸却是暗了几分。什么样的仇大恨，需要预谋夺人命？办案多年，仍不禁想问。

无意义的磨牙斗嘴持续到晚膳后，直至夜遣走了吵闹不休的两人，江兰舟回到书房；而那书房烛光，燃至天明才熄。

过去三年来几乎都只见到大人懒散的模样，凡事皆无所谓，所以才养成他与贾立的没大没小吧。魏鹰语缓缓吞下中嚼了许久的饭菜，提醒自己，再怎么平易近人、再怎么愿意与下人平起平坐，前人仍是个县令，而此刻他是个师爷。抿抿，他照实回：“陶仵作说凶手用此装置将此人困住，表示凶手明白自己于劣势，不这么的话便没了把握。”

“分明是贾护卫先开始的…”

“陶仵作正是这么说的。”愣了一会，魏鹰语才应。观察一日，他直觉陶仵作与大人的思考方式很类似。分明所见之相同，旁人皆只看见一个结果，而满腹疑惑；他二人却早已顺藤爬上，联想到了事发的源。

此话一，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贾立毫不留情地朝魏鹰语那斯文但粘了泥土、与不知是挤成一团的杂草还是尘渣的脸上笑声。

当魏鹰语再望向大人时，他已拾起一旁的碗筷；又望了一会，就闻那略带嘲的声音说：

魏鹰语斜睨着贾立。早知他们三人是乌合之众，凑在一块儿什么大事也成不了，彼此挖苦倒是少不了；几年朝夕相，他已充分理解贾立其实不如外表木讷。“能把人平安带回，还不能差吗？”

…是他被烂泥沾得昏了，大人的本是危恐天下不，怎么他给忘了？魏鹰语闭闭，决定还是自救一番吧。“贾护卫这么说就不对了，我那时是为了救你呀，你怎能恩将仇报呢？”

言下之意，贾立也想跟他杠上两个月？魏鹰语垂下肩，朝大人求救：“跟踪一事，我本就不擅长。”

“唉，”魏鹰语以其人之还治其人之，乘胜追击：“只怪我跟着大人的时间没贾护卫长，官阶月俸却过你，是因如此吧，你才瞧我不顺…”

“我何时骂过你了？”现在回想已有些模糊了。初识那时，贾立说话可有如此咄咄人？魏鹰语努力忆当年。

“你莫要自恃有好才，便次次欺我。”

魏鹰语了气，翻月牙衫上仅存的一白净袖内布料抹抹脸，咬牙恼：“路见不平尚要刀相助，前有人在烂泥中倒差灭，能袖手旁观吗？”

“…也是。不是骂、不是骂，”贾立承认自己说得夸张了些。“是念到属下疼了两个月有余。”

“魏师爷！”

“…”“那不得了。”

天，信定能从一堆烂泥中挖个，他也不会盯得都凸了，一路饿着也不敢将视线移开，就怕漏看了什么小动作，更加不会把自己成这副模样了。魏鹰语哼了声，没好气地反问：“大人不是早已知谁是凶手了？”

江兰舟明白自己有明知故问，果然离京之后太闲了吧，才会觉得捉人很有趣。终于，眉间松了松，夹起几样已凉的菜，祭祭五脏庙。

大人表情和缓许多，贾立顿时心情大好，更不会放过嘲魏鹰语的大好机会，他嘿嘿两声，：“平时魏师爷行事稳重，少有事情在掌控之外，今日也算踢到铁板了。”

江兰舟带笑意，诚心说着：“魏师爷谦虚了。”

“那么你为何会得如此狼狈？”

那么，为何此刻大人还要黑着一张脸呢？此案近日就能结了，是好事，不是吗？

瞟着他，魏鹰语冷笑着解答：“贾护卫是宁可被我念，还是被大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