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轻佻女私奔落风尘

香径留烟，蹀廊笼雾，个是苏台chun墓。翠袖红妆，销得人亡国故。开笑靥夷光何在，泣秦望夫差谁诉？叹古来倾国倾城，最是蛾眉把人误。丈夫——侠骨，肯靡靡绕指，醉红酣素。剑扫情魔，任笑儒生酸腐。女虽相如绿绮闲挑，陋宋玉彩笺偷赋。

须信是子女柔chang，不向英雄谱。

右调《绮罗香》吾家尼父dao：“血气未定，戒之在se。”正为少年不谙世故，不知利害，又或自矜自己人材，自奇自家的学问，当着鳏居消索，旅馆凄其，怎能宁奈？况遇着偏是一个奇妙女，jiaoyin巧yin，入耳牵心；媚脸jiao姿，刺目挂胆，我有情，他有意，怎不zuochu事来？不知古来私情，相如与文君是有终的，人都dao他无行。元微之、莺莺是无终的，人都dao他薄情。人只试想一想，一个女子，我与他苟合，这时你爱se，我爱才，惟恐不得上手，还有什么话说？只是后边想起当初鼠窃狗偷的，是何光景？又或夫妇稍有衅隙，dao这妇人当日曾与我私情，莫不今日又有外心么？至于两下虽然成就，却撞了一个事变难料，不复zuo得夫妇，你绊我牵，何以为情？又或事觉，为人嘲笑，致那妇人见薄于舅姑，见恶于夫婿，我以怎么为情？故大英雄见得定，识得破，不偷一时之huan娱，坏自己与他的行止。

话说弘治间有一士子，姓陆名容，字仲han，本贯苏州府昆山县人。少丧父，与寡母相依，织纤自活。他生得仪容俊逸，举止端详，飘飘若神仙中人，却又勤学好问，故此xiong中极其该博，诸子百家，无不贯通。他父在时，已聘了亲，尚未毕姻。十八岁进了昆山县学。凡人少年进学，未经折挫，看得功名容易，便易懈于研墨，入于游逸，他却少年老成，志向远大。若论作文讲学，也不辞风雨，不论远近。若是寻hua问柳，饮酒游山，他便裹足不入。当时有笑他迂的，他却率xing而行，不肯改易。进学之后，有个父亲相好的友人，姓谢名琛，号度城，住在ma鞍山下，生有一子一女，女名芳卿，年可十八岁，生得脸如月满，目若星辉，翠黛初舒杨柳，朱chun半吐樱桃。又且举止轻盈，丰神飘逸。他父亲是个老白相起家，chui箫、鼓琴、弹棋、zuo歪诗也都会得，常把这些教他，故此这女子无ti不通。倒是这兄弟谢鹏，十一岁却懵懂痴愚，不肯读书。谢老此时有了几分家事，ba不得儿子读书进学。来贺陆仲han时，见他家事萧条，也有怜他之意，dao：“贤契家事清淡，也chu1馆么？”陆仲handao：“小侄浅学，怎堪为人师。”谢老dao：“贤契着此念tou，但前程万里，自家见得不足，常常有余。老夫有句相知话奉渎：家下有个小犬，年已十一岁了，未遇明师，尚然顽愚，若贤侄不弃，薄有几间书房，敢屈在寒舍作个西席，只恐cu茶淡饭，有慢贤侄。束修不多，不成一个礼，只当自读书罢。”陆仲handao：“极承老伯培植，只恐短才不胜任。”谢老起shendao：“不要过谦，可对令堂一说，学生就送关书来。”仲han随与母亲计议，母亲dao：“家中斗室，原难读书，若承他好意，不唯可以潜心书史，还可省家中供给，这该去。只是通家教书要当真，他饮食伏侍不到chu1，也将就些，切不可zuo腔。”果然隔了两日，谢老送来一个十二两关，就择日请他赴馆。陆仲han此时收拾了些书史，别了母亲，来到谢家，只见好一个ting院：

迷hu溪liudang漾，覆墙柳影横斜。

帘卷满ting草se，风来隔院残hua。

到得门，谢老与儿子chu来相迎，延入中堂相揖，请仲han上坐。仲han再三谦让，谢老dao：“今日西宾，自应上坐了。”茶罢，叫儿子拜了，送了贽，延入书房。此老是在行人，故此收拾得极其jing1雅：

小槛临liuchu，疏窗傍竹开。

hua陰依曲径，清影落长槐。

细草han新se，卷峰带古苔。

纤尘惊不到，啼鸟得频来。

三间小坐憩，上挂着一幅小单条。一张hua梨小几，上供着一个古铜瓶，cha着几枝时hua。侧边小桌上，是一盆细叶菖蒲，中列太湖石。黑漆小椅四张，临窗小瘿木桌，上列棋枰、磁炉。天井内列两树茉莉，一盆建兰。侧着过一小环dong门，又三间小书房，是先生坐的，曲栏绮窗，清幽可人。来馆伏侍的却是一个十一二岁小丫鬟。谢老dao：“家下有几亩薄田，屋后又有个小圃，有两个小厮，都在那边zuo活，故此着小鬟伏侍，想在通家不碍。”

晚间开宴，似有一二女娘窥笑的，仲han并不窥视他。自此之后，只是尽心在那厢教书。这谢鹏虽是愚钝，当不得他朝夕讲说，渐渐也有亮tou。每晚谢老因是爱子，叫入内室歇宿，陆仲han倒越得空斋独扃，恣意读书。十余日一回家，不提了。

只是谢老的女儿芳卿，他xing格原是潇洒的，又学了一shen技艺，尝dao是：“苏小妹没我的se，越西施少我的才。”几tou有本朱淑真《断chang集》，看了，每为他叹息dao：“把这段才sepei个庸liu，岂不可恨？倒不如文君得pei着相如，名高千古！”

况且又因谢老择pei，高不成，低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