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新(短)域名:xiguashuwu.com
第十二卷 柳chun荫百磨存气骨
诗曰:
世间冤苦是谁shen,痛刹天涯孤子心。
劝我解眉偏有泪,向人开口却无音。
恶言似毒还须受,meise如hua不敢侵。
动喜成功仇尽报,芳名留得到而今。
话说贵州贵yang府,有一个小公子,姓柳,名chun荫,年方一十六岁。父亲是当国大臣,忽一日,为jian臣所诬,有旨全家抄斩,家业籍没入官。报到贵州,贵州抚an人速差兵围宅擒斩。这一日,柳chun荫正在城外馆中读书目,有人报知此信,他吓得胆魂俱失,不敢少停,忙将馆童一件旧青衣罩在shen上,急急往万山中去逃命,又不认得路径,只捡无人荒僻chu1便走。
走了许多野路,天se渐晚,正无安shen之chu1,忽然撞见一个祖上用的旧老家人,叫zuo刘恩,一向在外。陡然见了着惊dao:
“你是大相公耶,为何这等模样,独自到此?”柳chun荫认得是自家人,便大哭起来。刘恩再三细问,方知是朝廷抄斩缘故。
因说dao:“既是这等,哭不得了!为今之计,须要逃命他方才好,恐有人知觉,其祸不小!”遂领了柳chun荫,到家中悄悄宿了一夜。因商量dao:“此chu1耳目多,住不得,须逃chu境外方有生机。”收拾了些盘缠,次日,领着柳chun荫躲躲藏藏,直走了两个多月,方到湖广地面。主仆二人见无人知觉,才放下了心。喜得柳chun荫穿dai的巾帽、衣服皆有金珠嵌缀在上,除下来兑换与人,尚足充盘缠之用。
二人在湖广住了数日,柳chun荫因与刘恩商量dao:“柳氏一脉想还未该绝灭,我此shen幸亏你扶持chu了虎袕,但父母俱遭大变,家业尽空,我若后来没个chutou日子,与父母报仇,倒不如随父母以死,也完了一桩罪案!今既幸存,须得一个好地方发愤读书,异日成名,洗冤削恨,方不负男儿志气。”刘恩dao:“大相公年又轻,资xing又高,心jian志牢,何患不成!但此湖广冲要地方,非读书之chu1,必须另寻一个去chu1方好。”柳chun荫dao:“我闻得浙中称人文渊薮,又兼西湖名胜,秀甲天下,若读书其中,必有妙chu1,但路远,恐未易到。”刘恩dao:“任他远,未必在天上?”主仆二人算计定了,遂搭了一只船,竟往浙中而来。又走了月余,方到了杭州,就在西湖上租了一个幽僻寓chu1住下,终日浏览那西湖六桥之胜,读书倒甚快活,只可恨资斧不继,渐觉有饮食之忧,未免要搅luan心曲。
一夜,月明如水,柳chun荫闭门苦读,读到得意忘情之时,不觉高yin朗读,恍如孤鹤之唳长空。忽想dao:“柴米欠缺,只shen无涯,无个亲密好友。”又不禁长吁短叹、吐气如云。忽想dao:“父母遭刑,宗祀莫保!”又不禁放声大哭,泪如雨下。哭而又读,读而又哭,哭读无歇,因惊动门外一位高贤。你dao这位高贤是谁?却是绍兴府会稽县的商尚书。这商尚书是绍兴有名的宦族人家,族中冠盖如云,读书子弟成对成行。这商尚书因起官进京,打从湖上过,为爱湖上风景,就留连了半月。这夜见月明如昼,两堤上山se湖光十分可爱,因住船断桥,带了两个家人,沿着长堤一带步月赏玩。忽步到柳chun荫的门前,听见里面朗朗读书,甚是可爱,便立住脚细听。听他读了一回,又放声痛哭,哭的凄凄切切,令人心伤。哭了又读,读了又哭。商尚书听了半晌,心下惊讶dao:“我听此人如此哭,又如此读,其人决非寻常!xiong中定有大冤大苦之事。”
因吩咐家人dao:“你可轻轻敲开门,问是何人读书,我要见他一面。”家人领命,忙将门敲响。原来刘恩服侍柳chun荫读书,一刻不离,任柳chun荫读到三更四更,他便伺候到三更四更,要茶要水,十分尽心,只等柳chun荫睡了,方才去睡。这夜正点茶伺候,刘恩忽听见敲门声响,连忙开门,看见是两个齐整家人,因问dao:“你们有甚事故?”家人dao:“我们是绍兴商尚书老爷,偶步月到此,听见你们相公读书有兴,yu请chu来会一会!”
刘恩听了,忙进去与柳chun荫说知。柳chun荫想一想dao:“此时步月,定有高人,便见一见也无妨。”因走了chu来,只见一个长髯老者立于月明之下,看见柳chun荫青年俊秀,因举举手dao:“兄年正轻,怎肯这等用功?”柳chun荫忙躬shen答dao:“晚生小子资质愚鲁,不能默会潜通,以致-哔有声,惊动高贤,殊觉可愧,怎敢烦老先生大人垂青!”商尚书dao:“读书是士人之常,但兄读得一似悲泣,一似激烈,一似苦而带忧、有怀莫吐者,声响异于常人,故我学生疑而动问。不知兄何chu1人,姓甚名谁,有何冤苦?不妨一一告我,或可为兄稍宽万一。”
柳chun荫见商尚书语语dao着他的心事,不觉扑簌簌掉下泪来,dao:“老先生在上,别人冤苦可以告人,惟我书生的冤苦只好暗暗自受,上不可以告君、告臣,下不可以告亲、告友,知我此情者,其惟天地鬼神乎!”商尚书见柳chun荫话中有话,因携着他的手dao:“此chu1不便讲话,可到小舟一谈。”柳chun荫吩咐刘恩看门,因自随商尚书到船上来。到得船上,只见许多家人林立,船中锦屏玉案,银烛辉煌,摆设得甚是富丽。柳chun荫蔽衣颓冠,与商尚书酬酢其中,绝无羞涩之态。商尚书看在yan里,又见他眉清目秀,ti骨丰厚,知是个贵介落难之人,心甚怜爱。因吩咐取酒与他对坐而饮,柳chun荫也不推辞,就坐竟举杯而饮。饮了数杯,商尚书dao:“我学生姓商,现待罪卿贰,虽不敢以贤豪自命,然亦非有xiong无心,不堪与语之人!兄有何隐衷,何不并姓名、家世而我言之?我断非无益于兄者。”柳chun荫dao:“若姓名可言、家世可言,则晚生之冤苦不为冤苦矣!在他人见问,则可托姓,权辞以对,而老先生殷殷垂爱,汲汲见怜,真不啻天地父母!而晚生小子再以世俗之伪言以进,是自外于天地父母也,吾何敢焉?惟望老先生察晚生不得已冤苦之心,而恕其不告之罪,则晚生不告之告,犹告也!”商尚书听了,不胜浩叹dao:“闻兄之言,使我心恻!家世、姓名兄既不肯言,且请问尊公、尊堂无恙否?
故园松ju犹存否?”柳chun荫见问及此,不觉双泪jiaoliu,放声痛哭dao:“苍天,苍天!两大人若不遭变,我晚生小子何冤、何苦?故乡若有片土可归,则我晚生小子何冤、何苦?惟予小子无父无母,如累累丧家之狗!惟予小子有冤有仇,为茕茕无告之人!老先生纵有——万wu之功,恐不能令我哀哀孤子,再复庇于椿ting萱堂之下矣!”说罢,涕liu满面,声凄气咽。商尚书看了甚是不忍,再三劝解dao:“古来英雄多遭坎坷,须jian忍以胜之!兄今青年,前程甚远,就有冤仇,当图后报,须宽心徐俟,不必如此痛苦。一恐伤生,二恐短气,三恐为jian人所窥,又开是非之门!”柳chun荫听了,因拭泪正容,躬shen谢dao:“老先生金石药言,敢不铭佩!”商尚书dao:“兄既两亲遭变,无家可归,今只shen于此,将yu何为?”柳chun荫低tou无语可答,因见案tou笔砚,遂展开一幅笺纸,题诗一首,送与商尚书dao:“晚生之志,如斯而已,无能为也。”商尚书接了一看,只见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