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司资送倍于永嘉长公主。徵曰：“不可。 昔汉明封其，云‘我岂与先帝等？可半楚、淮。’前史以为谈。天 姊妹为长公主，为公主，既加‘长’字，即是有所尊崇。或可情有浅，无容礼 相逾越。”上然其言，告长孙皇后，后遣使赍钱四十万、绢四百匹，诣徵宅以赐 之。寻爵郡公。七年，代王珪为侍中，尚书省滞讼有不决者，诏徵评理之。徵 非习法，但存大，以情断，无不悦服。初，有诏遣令狐德棻、岑文本撰《周史》， 孔颖达、许敬宗撰《隋史》，姚思廉撰《梁》、《陈史》，李百药撰《齐史》。徵 受诏总加撰定，多所损益，荐在简正。《隋史》序论，皆徵所作、《梁》、《陈》、 《齐》各为总论，时称良史。史成，加左光禄大夫，封郑国公，赐二千段。

臣闻《书》曰：“明德慎罚，惟刑恤哉！”《礼》云：“为上易事，为下易知， 则刑不烦矣。上多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矣。”夫上易事，下易知，君长不 劳，百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无二心；上播忠厚之诚，下竭肱之力，然后太平 之基不坠“康哉”之咏斯起。当今被华夷，功宇宙，无思不服，无远不臻。 然言尚于简大，志在于明察，刑赏之本，在乎劝善而惩恶。帝王之所以与天下为画 一，不以亲疏贵贱而轻重者也。今之刑赏，未必尽然。或申屈在乎好恶，轻重由乎 喜怒。遇喜则矜其刑于法中，逢怒则求其罪于事外；所好则钻其羽，所恶则 洗垢求其瘢痕。瘢痕可求，则刑斯滥矣；羽可，则赏典谬矣。刑滥则小人长， 赏谬则君消。小人之恶不惩，君之善不劝，而望治安刑措，非所闻也。且夫 豫暇清谈，皆敦尚于孔、老；威怒所至，则取法于申、韩。直而行，非无三黜， 危人自安，盖亦多矣。故德之旨未弘，刻薄之风已扇。夫上风既扇，则下生百端， 人竞趋时，则宪章不一，稽之王度，实亏君。昔州黎上下其手，楚国之法遂差； 张汤轻重其心，汉朝之刑以弊。人臣之颇僻，犹莫能申其欺罔，况人君之下，将 何以措其手足乎！以睿圣之聪明，无幽微而不烛，岂神有所不达，智有所不通哉？ 安其所安，不以恤刑为念；乐其所乐，遂忘先笑之变。祸

其三曰：

其二曰：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本；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 其德义。源不而岂望之远，不固而何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虽在下 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 保无疆之休。不念于居安思危，戒贪以俭；德不其厚，情不胜其，斯亦伐以 求木茂，源而长者也。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著，功成而德衰。 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其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 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竭诚则胡越为一， 傲则骨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君人者，诚能 见可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 溢则思江海而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恐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 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 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 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 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 亏无为之大哉！

徵自以无功于国，徒以辩说，遂参帷幄，惧满盈，后以目疾频表逊位。太宗 曰：“朕卿于雠虏之中，任公以枢要之职，见朕之非，未尝不谏。公独不见金之 在矿也，何足贵哉？良冶锻而为，便为人所宝，朕方自比于金，以卿为良匠。卿 虽有疾，未为衰老，岂得便尔？”其年，徵又面请逊位，太宗难违之，乃拜徵特， 仍知门下事。其后又频上四疏，以陈得失。其一曰：

臣观自古受图膺运，继守文，控御英杰，南面临下，皆厚德于天地，齐 明于日月，本枝百代，传祚无穷。然而克终者鲜，败亡相继，其故何哉？所以求 之失其也。殷鉴不远，可得而言。昔在有隋，统一寰宇，甲兵盛，四十余年， 风行万里，威动殊俗；一旦举而弃之，尽为他人之有。彼炀帝岂恶天下之治安，不 社稷之长久，故行桀，以就灭亡哉？恃其富，不虞后患。驱天下以从，罄 万以自奉，采域中之女，求远方之奇异。宇是饰，台榭是崇，徭役无时， 戈不戢。外示威重，内多险忌。谗邪者必受其福，忠正者莫保其生。上下相蒙，君 臣隔，人不堪命，率土分崩。遂以四海之尊，殒于匹夫之手，孙殄灭，为天下 笑，可痛哉！圣哲乘机，拯其危溺，八倾而复正，四维绝而更张。远肃迩安， 不逾于期月；胜残去杀，无待于百年。今观台榭，尽居之矣；奇珍异，尽收之 矣；姬姜淑媛，尽侍于侧矣；四海九州，尽为臣妾矣。若能鉴彼之所以亡，念我之 所以得，日慎一日，虽休勿休。焚鹿台之宝衣，毁阿房之广殿，惧危亡于峻宇，思 安于卑，则神化潜通，无为而理，德之上也。若成功不毁，即仍其旧，除其不 急，损之又损。杂茅茨于桂栋，参玉砌以土阶，悦以使人，不竭其力，常念居之者 逸，作之者劳，亿兆悦以来，群生仰而遂，德之次也。若惟圣罔念，不慎厥终， 忘缔构之艰难，谓天命之可恃。忽彩椽之恭俭，追雕墙之侈靡，因其基以广之，增 其旧而饰之。类而长，不思止足，人不见德，而劳役是闻，斯为下矣。譬之负薪 救火，扬汤止沸，以易，与同，莫可则也，后嗣何观，则人怨神怒；人怨 神怒，则灾害必下，而祸必作。祸既作，而能以名令终者，鲜矣！顺天革命 之后，隆七百之祚，贻厥孙谋，传之万世，难得易失，可不念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