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古代的先贤圣哲教化人民,必须改变他们的视听,防备他们的嗜好欲望,堵住他们的邪恶放荡的心,显示他们以淳朴平和的道路。
五教六行,是教训人民的根本;《诗》、《书》、《礼》、《易》,是崇尚道义的门径。
所以能够恢复孝顺慈爱,让人人都知道礼让,调正民风民俗,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凡有上书献赋,写诔文刻铭文的,都是用来褒扬功德,赞扬贤能,注明功勋,证明大理。
如非惩恶扬善,于道义上,不让白写白刻这些东西。
到了后代,风俗教化逐渐差了。
曹魏的三祖,更是崇尚文辞,忽视治国大道,喜好雕虫小技。
下面跟从上头,就如影之随形,响之从声,竞比文采,于是成了风俗。
江东的齐、梁二朝,其弊病就更重,无论贵贼贤愚,只求吟诗咏词,于是就不管大理,只求文辞不同,追求清虚,追逐文辞,竞比一韵之奇,争比一字之巧。
连篇累牍,但其内容未超出描写月亮的形状;堆满书案,积满书籍,但其内容只是描写风云的形状。
世俗以此比高低,朝廷以此选官吏。
既然开了文辞可得禄利的道路,世间崇尚文采的感情就更深更重。
于是,不管是民间的小孩,还是贵族家的孩子,还没有看六甲,就先作五言诗。
至如尧、舜、商、汤的典诰,伊、傅、周、孔的学说,不再关心,何曾入耳?以傲慢放任为清虚,以缘情赋诗为勋绩,指责儒士为古拙,把作词赋的当作君子。
所以文笔一天天繁琐,而其政治却一天天混乱,的确因为弃掷了大圣的正道,制作无用的东西而以为有用。
损本逐末,偏爱华章,转相师法,越久越严重。
到大隋受命,圣道复兴,摒弃轻浮,遏止虚伪,如非胸有经典,生性质朴,有志于大道,归依于仁孝,不得引入仕途,为官为宦。
开皇四年(584),普诏天下,举凡公私文书,并宜实录。
这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马幼文的表章言辞华丽,交有关部门治罪。
从此公卿大臣都知走正路,无不崇仰典籍,抛弃华丽虚浮,选择先王的令典,行大道于这个盛世。
但我听说,外州远县,仍然承袭坏风气,选举官吏,不遵照规矩。
以至出现宗族人等称其孝顺,乡里乡亲说他仁义,学习先圣的经典,不随便交友的人,就被摈弃在门外,不加录用的情况;出现学习不师古,追逐时尚,写作轻薄的文章,交结朋党而求声誉,就反被选作官吏,送到朝廷的怪事。
这都是因为县令、刺史不行风教,犹讲私情,不讲公道。
臣下我既然在司法部门充数,我的职责,就应该纠察这类事。
但是,如果闻风即弹劾,恐怕处理的人又太多,请皇上下令有关部门,普遍加以搜寻访查,如有此类情况的,一律写明情况送到台省处置。
李谔又因当官的好自我吹嘘,又上奏道:我听说舜帝告诫大禹说:“你只有不矜持,天下人才不能与你争比才能;你只有不骄傲称功,天下人才不能与你争功。”言偃又说:“侍奉君王,自数其功,这就要自取其辱;侍奉朋友,自数其功,这就会被朋友疏远。”这些都是先哲的格言,是后王的正道。
那么臣下之道,出力济时,即使勤劳可与大禹相比,功勋有如太公望吕尚高,也不能骄傲自大,要挟君父。
何况还是功劳不足以录下,勤奋不足以补过,却胆敢自述功勋,随意地干扰皇上的视听!世间的丧亡之道,到北周就到了极点:下无廉耻,是上头使他这样的。
北周用人唯信其口,取士不看其行。
自吹自擂的,就以干练有才而承蒙提拔;谦虚退让的,多因其静默而被遗忘。
因此,周代大臣上表章表达忠诚,就先论自己的功勋;承受龙颜敷衍上奏,也说:“臣下我最为用心。”自我吹嘘,自卖自夸,都无惭愧羞耻之色;强行求官横行要爵,只以把天下搞光为能事。
自大隋受命以来,此风顿改,甚至连耕田的农夫、贩卖的农妇,也无不洗心革面,何况还是大臣,却仍旧遵从坏风气!我听说,刺史入京朝觐皇上,还有自述巴掌大的小功,喧闹于朝廷之上,言辞不逊,自我吹口虚的,对皇上如此轻慢不敬,特别难以饶恕!凡是这样的人,都要写清他们的罪状,送交台省,公开地加罪废黜,以惩风教。
皇上把李谔前后所奏颁示天下,四海蔚然成风,深深地革除了弊政旧俗。
李谔在职几年,务求存大体。
他不喜欢严酷激烈,因此无刚正之誉,但他悄悄地却有很多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