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谦让的心,使他认为背弃自己以前许下的心愿是可耻的。季子不背弃死者,能舍弃自己的宝剑,怎么要被怀疑呵叱一个陌生人为他在地上去拣丢失的金子呢?季子没有离开吴国时,是个公子;已经离开吴国,也是延陵的统治者。公子与地方统治者,外出时前后都有护卫,车的前后还有随从的车,不会仅仅一辆车在路上走,这是明摆着的。既然不以得到别人丢失的金子为耻辱,派左右随从去拣有什么困难,而偏要烦劳那个穿皮衣的人呢,世人都称颂柳下惠的操行,说他能够在暗地里自己修身保持清白。贤良的人都具有相同的操行,所以虽隔千年其心意是相通的。即使把季子放在暗处,尚且不会拣取丢失的金子,何况是在大白天,前前后后都具备随从的人。拣取路上丢失的金子,这不是季子的操行。关于这件事,或许是季子果真见到丢失的金子,可怜芽皮衣的砍柴人,想使他从中得到好处;或许是说要拣取那地上丢失的金子,想给砍柴的,又不愿意亲自去拾取。这样社会上传言,就说季子要拾取别人丢失在地上的金子。
传书上有人说:颜渊和孔子一起上鲁国的泰山。孔子向东南方远望,看见吴都昌门外栓着一匹白马,于是就指给颜渊看,说:“你看见吴都的昌门了吗?”颜渊回答:“看见了。”孔子又问:“门外有什么?”颜渊接着回答:“好像栓着一条白绸子样的东西。”孔子揉了揉他的眼睛,纠正了他的说法。于是就与他一同下山。下山之后颜渊头发白了,牙齿落了,终于因病死去。大概精神不如孔子,勉强使眼力到了自己的极限,精华用尽,所以早早死去。社会上一般人听到这事,都以为真是如此。要是真实评论起来,大概是假话。
考察《论语》上的文章,不见这段话。考察六经上的解释,也没有这段话。颜渊能看见千里之外,与圣人一样,孔子和诸子为什么回避不说呢?大概人的眼睛能看见的范围,不过十里。超过这个范围就看不见。不是人的视力所能看清楚,因为太远了。传书上说:“泰山很高大,但离开它一百里,就看不见土块大小的东西,因为太远了。”考察鲁国离吴国,有一千多里,假使让离朱来看,最终还是不能看见,何况是叫颜渊,他怎么能看清楚呢?如果才能和孔子差不多的人,眼力与众不同,那么世人就应该称他为亚圣,而不应该说是离朱。人的眼睛看东西,东西大的容易看清楚,东西小的就很难看清楚。即使颜渊在昌门外,看泰山的形状,始终不能看见。何况从泰山上,观察白马的颜色,颜色肯定是看不见,这很清楚。不只颜渊不能看见,就连孔子也不能看见。用什么来证明呢?人耳朵和眼睛的本领是相同的。耳朵不能听清百里外的声音,那眼晴也不能看见百里外的东西。陆贾说:“离娄的视力好,不能看清帐子和帘子后边的东西;师旷的听觉灵敏,不能听到百里以外的声音。”昌门与泰山,不只是帐子和帘子后面,或百里以外的东西。秦武王跟孟说比举鼎,不能胜任,筋脉崩断而死。举鼎用力,力由筋脉产生,筋脉承受不住,断绝受伤而死,道理是合适的。如今颜渊用眼睛看远处,看很远的地方眼睛不能胜任,应该变成瞎子,可见他头发变白,牙齿脱落,不是由于“望远”导致的。头发白牙齿落,是对学习过分用心,勤奋努力没有好好休息,气力用尽,所以到最后死去。伯奇被放逐,头发早早地白了。《诗经-小雅-小弁(p2n盘)》中说:“忧伤因而使人衰老。”伯奇是因为忧伤,而颜渊是用眼睛,短暂远望时间仓促,怎么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呢?
儒者的书上说:“舜葬在苍梧,禹葬在会稽,由于他们视察诸侯防地年纪老了,中途死在边远的地方。圣人以天下为家,不管远近,不分内外,所以死了就留在当地埋葬。说舜葬在苍梧、禹葬在会稽是事实;至于说他们因为视察诸侯防地而死,是没有根据的。
舜和尧同是帝王,一道治理着方圆五千里的地方,一样管理着全国。二个帝王治理国家的方法,共同承袭没有差异。《尚书-尧典》记载,舜巡视东到泰山,南到霍山,西到华山,北到恒山。认为四岳各自在东、南、西、北四方的中心,诸侯们来,就会按各自情况聚会在不同的岳下,这样不论是偏僻地区的,离得远的,离得近的,都没有不便来朝见的。因为圣人办事总是力求恰到好处。禹王像舜一样,办事的方法没有什么改动,巡视所到的地方,也应该和舜一样。说舜巡视到苍梧,禹巡视到会稽,不是事实。真实的情况是舜、禹的时候,洪水还没有治理好。尧传位给舜,舜接受禅让作了帝王,于是与禹划分区域,分头到各处去治理洪水。尧死了之后,舜已经老了,也就把帝位传给了禹。这样舜去南方治水,死在苍梧;禹去东方治水,死在会稽。贤人圣人以天下为家,因此被埋葬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