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仍然是那么倔强的挂着一丝笑容。两只眼睛,仍然是那么有光彩,紧紧地瞪着夏心宁。
可是抱着她的海龙王,仿佛突然间一下老了!是那样的衰弱老迈,再也从他身上找不到一点昔日海龙王的雄风,一双老眼看着怀中的爱女,眼睛里流露着泪光。
夏心宁此刻对这父女俩,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无限的歉疚?是无尽的后悔?是无比的同情?是无法弥补的憾事!
他站在那里低低地说道:“我惭愧极了!迟了一步,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压碎解药的瓶子。不过…”
他终于让自己恢复了豪迈之气,抬起头来说道:“俞老前辈!俞姑娘!我身边还有几粒药,是当今名医所赠,虽然不一定能解除子母阴阳梭的剧毒,至少可以维持住不让伤口恶化下去。我要走遍天涯海角,找到解毒的圣晶,为姑娘解去中毒的痛苦。”
俞良蕙含着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你一点也用不着为我而感到心中不安!我的伤与你毫无关系!你身上的药能够解毒,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夏兄!我做了我愿意做的事,我一点也不痛苦,相反地我很快乐。”
海龙王几乎是以一种呻吟的声音叫道:“蕙儿!孩子!”
俞良蕙说道:“爹!毁剑大会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四塞八荒各路高人都停留在海心山。爹!你是毁剑大会的发起人,你不能没有一个交待,是留他们在海心山盘桓几天,稍尽地主之谊;或是任听他们自便,备好舟楫,送客出山,我们不能让客人说我们无礼!”
海龙王低沉地说道:“蕙儿!此刻不怕他们说我俞化龙无礼,就是说我该下阿鼻地狱,我也顾不得了!我的女儿落到这种田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使我关心?”
俞良蕙笑吟吟地说道:“爹!你怎么尽说丧气话,女儿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夏兄身畔有药,立即就要为我治疗,你还着急怎的?你快去和客人说明致歉,请夏兄带女儿回庄。”
她说得那样自然,那样毫不痛苦,海龙王倒真的被她说得高兴起来了!他双手将俞良蕙交给夏心宁,抬起手来擦去眼角上的泪光,苍老地笑道:“蕙儿!爹把事情料理完了以后,就回来看你!”
俞良蕙笑意盈盈地点点头,是一等到海龙王转过身去,走向那一堆客人时,姑娘的笑意立即消失在嘴角,眼眶里涌出成串的泪珠,她低低地叫道:“可怜的爹爹!”
这父女俩的天伦情深,把抱着俞良蕙的夏心宁看得呆了,他也不期而然地流下眼泪,泪珠跌碎在俞姑娘的脸颊上。
俞姑娘意外地一惊,她睁开眼睛,呆望着夏心宁,半晌才低声问道:“夏兄!你…你为什么哭了!”
夏心宁这才一惊而觉,他低下头,将脸在肩上擦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被你们这样父女情深所感动了!俞姑娘!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俞老前辈!”
俞良蕙摇头止住夏心宁的说话,她含着眼泪,反倒安慰着他说道:“夏兄!我方才不是说过么?这是我愿意这么做,如果别人勉强我这样做,我会怨愤。但是,只要是自己愿意的,会有什么怨尤?夏兄!你明白‘我愿意’这句的意思么?”
夏心宁浑身一震,没有说出话来。
俞姑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夏兄!劳你的驾将我送到车上,送我回庄上吧!”
夏心宁“啊”了一声,立即说道:“我真该死!忘了要为姑娘敷药。”
他抱着姑娘飞快地赶到马车旁边,马车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位小侍女,夏心宁刚刚一踏上车,她立即抖动缰绳,催动马车,向庄上驰去。
夏心宁不敢将姑娘放下,只是紧紧地抱在怀里,虽然俞姑娘软绵绵的身体,让夏心宁温香软玉抱个满怀,但是夏心宁的心情,却没有一点绮情的念头,相反地,他沉重万分。
他心里一直是这样她想着:“万一俞姑娘中毒不治,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心何安?”
他心里反复地想着这件事,连路旁的景色,他都漠然无观,直到马车遽地一停,那小侍女说道:“请夏相公下车!”
夏心宁心神一振,他也没有想到这位小侍女怎么知道他姓夏?只是缓缓地下得车来,随着那小侍女向庄里走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庄子,穿堂走院,越阁回廊,经过不少房屋,最后停在一间小小的竹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