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多说,次日清晨就走了。”
苏旷沉默良久:“人之常情,怪不得你师母…”
冷箜篌点头:“我师父当时虽然不悦,但呵责了师母两句,也就作罢了…可是,隋大侠偏偏出事了,他离阴山六百里的时候,胯下坐骑累死,只得施展轻功,一路奔上阴山,隋大侠刀法之高,确实盖世无双,血战一夜,将阴山盗首一概平灭,但是自己,也活活脱力而死…”
苏旷“啊”了一声:“那你师父?”
沈南枝眼圈已经发红:“我师父正在山下村镇买盐,听闻此讯,一路奔回家去…可没想到,那日是师母的生日,师母便做了身新衣裳,又戴起那对明月铛,备了一桌酒菜,等师父回来。”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了,他们都是江湖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兄弟义气,也知道那对神仙眷侣一旦谋面…沈东篱沉沉道:“你师父该不会盛怒之下,动手伤人吧?”
冷箜篌道:“师父本就痛彻心扉,一见师母耳上的明月铛,更是刺眼,伸手就扯了下来,打了师母一个耳光,叫她滚出去思过…”她沉默许久:“那日我才七岁,躲在门后面,我从来没有见过师父那样的脸色,那样的自责,险些就拔刀自尽了…他盛怒之下赶走师母,但是没多久就后怕起来,但是…师母已经跳崖自尽,那黄山深谷野兽横行,到我师父想起此节攀下悬崖的时候,只见到师母的一条腿了。师父他,他其实极爱我师母的,当年如果不是师母一句话,他年纪轻轻,又怎么肯隐居山林,不问江湖事?”
沈南枝道:“从此之后,师父性情大变,既愧对好友,又愧对爱妻,本想一死了之,但是又不舍得一身鬼斧神工的机巧之术没了传人,便一心教导师姐,后来我又因为机缘巧合,拜师学艺,可是三年前,师父忽然七窍流血死了,师姐特地从兰州赶回,可是任我们二人怎么看,都既非中毒,也非内伤,只能推测心力耗尽而亡。”
冷箜篌叹道:“我本是孤儿,自幼被师父收养,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看在眼里,细细想来,当年隋轩流饮恨身亡,也不过是短少了几百两银子而已。我忍不住便想,隋大侠、我师父他们个个视钱财如粪土,当真就对了么?那些寒士游侠替天行道,当真只能换来江湖人几句赞誉么?也罢,你们大丈夫重义,我小女子爱财——我和师妹一拍即和,便创下这沽义天下一庄一楼来。”
“姑娘真是苏某的知音,谁说钱财如粪土?”苏旷用力一掌拍在桌上,但是一头冷汗却立时落了下来。
“啊呀!苏旷你的伤!”沈南枝叫了起来。
苏旷龇牙咧嘴:“没事没事…一时激动,用了左手,也不知怎么了,这段日子整个左臂都在疼,嘶——”
沈南枝急了:“师姐,你想想法子,那个观音石乳,真的一瓶也没了么?”
冷箜篌无奈:“南枝,别说一瓶,就算一滴也没有了,半年前千手观音忽然断了来往,天下虽大,没有第二个人有此一物。”
沈东篱脸上肌肉忽然一动,沈南枝却没瞧见:“那,师姐,我们上门去找那个谁,问她讨些石乳,不就成了?”
冷箜篌连连摆手:“休提此节——苏旷大不了把整个手臂砍了,总比去见那个妖怪来得强。”
冷箜篌的势力早已遍布天下,但是提起千手观音来,竟然不自觉地有些惧意。
沈东篱忽然问道:“冷姑娘,你和千手观音生意来往,可有花押凭证?”
冷箜篌不知他的意思:“自然是有的,我拿给你看。”
“那倒不用,冷姑娘看看这个就好,千手观音的花押,是不是这样?”沈东篱从怀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绢帛,缓缓打开——七宝莲台上,观音盘膝而坐,千手环身飞舞,每个手势都极是撩人,观音一张脸深深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又是阴毒,又是妖艳,似乎还有点说不出的荡意。
那莲台何等圣洁肃穆?但画上的人虽然也是璎珞庄严,可是举手投足间,都有妖意透了上来。
冷箜篌喃喃:“就是这张…给我的花押虽画的小了些,但是神情样子,是不会错的。”
沈东篱点点头,忽然扶剑而起:“那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