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商旅辐辏,熙来攘往。入镇不远,路东是永安客店,伍宗义手下的伙计向前打店。店家见来了大拨的客人,向前招待。问出是振威镖局的暗镖,店家见竟有十几位镖师,心想,这不定是甚么价值巨万的金珠细软,要不然绝不会用这么多的镖客护镖。
骡驮子进店,镖客武师们往里走,祝龙骧跟在后面,入店门时向店两旁略一瞻顾,耳中忽听得北镇口一带,一片铁蹄翻腾,如飞的驰过一骑快马。马上人全是紧装劲服,带着马莲坡的大草帽,背后背着单刀,手提着马棒,策马如飞。虽是行人如织,这人偏要施展他的不平庸骑术,眨眼间已到了店门首。这马上人到了近前,陡的一勒缰绳,把牲口在门首一大旋,立刻在门口转了一个圈,往店门里死盯了一眼,跟着一抖缰绳,如飞的驰去。这时祝龙骧心里一动,自己随着师祖在江湖也闯荡了好些年,一看就明白这是采盘子的无疑。这种江湖道本是屡见不鲜,本无足置意,只是这个采盘子的竟在经过店门前时,向自己这边注视,自己从那壮汉的神色上,看准这采盘子的一定是跟这拨暗镖来的。
祝龙骥想要招呼已走进店去的老师博们,看看这壮汉倒是哪一路的绿林盗,只是这壮汉并未把牲口勒住,眨眼间已经走出老远。祝龙骧才张口一声喊,自己想到这么冒昧,岂不叫大家耻笑,已喊出一个“蒋”字,底下急忙顿住。北路镖师蒋恩波一回头问:“招呼我么?”祝龙骧也走进店来,嗫嚅道:“没甚么事,进屋再说吧。”
店家给开了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这一班武师、镖师,全在三间正房里面吃茶,趟子手骡夫们全在厢房歇息。振威两位镖师却对于镖货丝毫不敢放松,亲自督窃骡夫们把八只红木箱子卸下宰,亲自限随着把这八只红木箱子满放在暗间床旁墙角。这种箱子的尺寸,跟平常旅行的箱子不一样。这八只箱子个个尺寸全不一样,有的长有四尺,高仅五尺,宽有一尺五寸;有的仅二尺见方,有的成扁方形。这八只箱子有的一人托着,分量极轻,看情形只有红木箱子的重量,里面没有什么分量。有的箱子不大,一个骡夫竟搬不动,两人搭着,还显着很吃力。象太极柳逢春等全是老江湖,一望而知这票暗镖定非平常的金银细软,一定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之属。
两镖师并没明说所保镖货,两个客人,全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更对于镖物讳莫如深。这班武师镖客也守着江湖道的禁忌,绝不打听骡驮子驮的木箱里面是甚么,而令振威镖局的人不快。只是这两个客人,自过石柱关,淮阳派来的这班人竟和伍宗义,司马寿昌一会到一处,约定过关后就一同投店盘桓。两个广东口音的客人,似乎十分不快;不住的看了这个看那个,不时的和那伙伴眼瞅着这班人,口中用他本省乡音窃窃私议。从神色上已能看出这两个人,绝不愿意淮阳派这班人和他们同住同行,生怕这班人或有见财起意,半道变心。原押镖的只两人,这边却是十多位,实在悬虚。两粤商实想故意把这班人得罪走了,只是护镖的两镖客,和这班武师十分亲近,看的出来绝非泛泛之交,自己又不敢贸然的开口得罪人。赶到大家落了店,安住了脚,江南两镖客眼里多么历害,已经看出两个粤商对于自己招揽这些朋友,有些不痛快。所谓“光棍眼里赛夹剪”,一见即识!可是两位镖客全是江湖道上成名的主儿,别看年岁全不大,倒是闯过大江大狼,素以侠肝义胆驰誉江湖,并非平庸之辈,这种镖客另有一种气魄。伍宗义弟兄既看出两粤商不满意,只是怵于全是武道中人,不敢过于得罪,只是他们脸上只要一带着那种怠慢不恭的神色,请想这班老师们哪个肯任他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