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世。沐霖并不擅武技,他一生中从未与人格斗过,甚少亲临阵前,但这一回他却不得不留在城头,一刻不离,是以这短短二十多日他见过的血腥几乎比十多年的军旅来还要多。他必须时刻留意和判断的,是蛮族是否准备打下去。沐霖知道,西京守城之战,难的倒不是一个守,而是要拿捏住分寸,在坚决与不坚决之间。如守的太顽强,蛮族就会放弃西京只留少许兵力围城,无法达到吸引蛮族兵力的目地,如显的太弱,也是如此。且要在蛮族犹豫是否放弃时,适时弃守外城,引之入城内巷战,要给蛮族一个错觉,既只要再多一点兵力,西京就会落入他们掌中。
这一天蛮族的举动有些怪异,攻城的兵力前所未有的多,但沐霖反倒觉得攻城的势头前所未有的弱,他明白,是时候了。这些天他的石头兵并未参与守城而是在日夜不停的训练北方士兵巷战技巧,要是时间更充裕些就好,但,没有时间了。
沐霖作出了弃守外城的决定,当然这弃守是不易被察觉的。其实守城的一直是那万余战士,沐霖没有换人替换他们,他们二十多天下来已是疲备不堪,也的确是坚持不住了,蛮族攻上西京城头时,狂呼欢庆,他们毫无疑问的相信,西京已落入他们掌中。“不,你们错了,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开始!”沐霖冷冷的看着蛮族拥上西京的街头。
箭,四面八方的箭向蛮族簇射过来,街道两侧所有的窗口都射出成群的箭,刚开始欢呼的胜利者们如秋叶般蔌蔌落下,他们无处可逃无处可躲,箭雨停了,他们冲进房子,不一会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在屋中响起,然后突然安静了,一刻钟,两刻钟,没有人出来,更多的人进去,还是没人出来,大批的人拥进去,里面只有先进屋的人的尸体。
攻落西京的喜悦很快被极度的愤怒所代替,更多的蛮族开进城里。城里好象成了一个妖邪的境地,平平整整的街道会突然塌陷,会突然长出绊马绳,所有的屋子里都如有鬼影在游动,会时不时的飞出一阵箭来。这里蛮族无法安心的喝一口水,无法合一会眼,每一间房屋,都要用数百名强悍的战士的性命来换取。这些战士在马上足以干掉一整标幸军,而在这里,换来的通常只是一间空房子。每当蛮族有些犹豫着退出时,幸军就会向后退却,蛮族始终无法解开这样一种观念的束缚——一座没有了城墙的城还会不是自已攻下的城。是以他们越陷越深,他们总觉得只要再多一点兵力就能攻下此城,可是再多一点,再多一点,这座城不紧不慢的吞进了越来越多的士兵而永不满足,他们也发现了很多的密道,消除了很多的街垒,但这些东西总会在一夜之间又长出来。渐渐的,蛮族开始发现,他们走不了了,他们想前进故不易,想撤出去,也一样步步维艰,他们已经开始弄不明白,倒底是谁围住了谁?于是蛮族不得不把这件他们最不擅长的事干到底,这是一场耐力与心智的对耗。
蛮族在西京城受挫后,终于七月二十四日留一部继续困守西京,其余人马进入了怒河走廊。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蛮族骑军飞驰而来,在只容数骑并行的马道上,这数十万蛮族骑士却毫无滞碍的全速奔跑,所有的马匹都如同成为一条巨龙身上的一片鳞甲,以同样的节奏律动,绝不见一丝的紊乱,在巨龙的头上有一面旗帜被劲风扯的平滑如水,那黑色的旗,红色的字,带着万里以外狂风黄沙的气息和数百年来无数死者的魂息,向着云行天逼来,逼来。
云行天站在怒河第一关印关城上,迎接着蛮族的到来。袁兆周留心看他的神情,云行天面上并没有半点表情,可是他的手却紧紧的握着身侧的刀柄,指节泛白,袁兆周知道,这时云行天的指甲定然深深的扎入了掌心。他小心道:“沐二公子确做到了,蛮族进入怒河走廊的大约不足二十五万人。”云行天笑了,笑容里有着死亡的影子在飘荡,那是一种让神鬼易辟的笑意,他说:“该我了,看看我能用这座印关换多少蛮族的人头吧。”
蛮族的攻城开始了,很干脆的,没有劝降,没有骂阵,只有架好的投石机,投过来的第一波巨石。云行天清清楚楚的看着如同小山的石头横空而来,带着呼啸的怒吼,投下了大片的阴影,在他的感觉里好象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