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万马呼啸着,潮水般涌向山谷中的敌军…
“贡?”
我回过神来,关掉放映机。全息影片之所以引人入胜,是因为观众有强烈的现场感。按下放映键,这间空荡荡的大厅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再按一下,魔法结束,一切还原。
“我在看样片。”我转向穆森“片子反映怎么样?”
“上映两星期,三条主要院线的上座率都超过九成。相当成功了。”
我吁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花木兰》里最受欢迎的角色不是你。”
“唔,是么?”我并不怎么在意,但依然无法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那么是男主角了?”
穆森摇摇头,他低下身凑到离我面孔很近的地方,看着我的脸,缓缓地笑了:“是──透。”
我理所当然地惊讶了:“可是他只有几分钟的镜头!”
“与时间长短无关,他的外型很有震撼力,表演中再加那么点儿灵魂,绝对所向披靡。”
我心里说不清有什么滋味,略微一笑:“这会儿怎么不催我把他送走了?”
“两年时间,新闻早变陈了,没人有兴趣再纠缠你们的关系问题。不过,真没有想到,才两年时间,你就把他教得那么好。”穆森的语气变得诚恳“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算了吧,我担当不起。”我三言两语打算送客,穆森却说还要找透商谈与镜像制片公司签约的事宜。
“那去找他吧,还赖在我这儿干什么!”我抬高了声音。
“贡,你最近有点焦躁,自己注意点儿。”
“走啊!”赶走了穆森,我忽然泻了气。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自己绝不是在嫉妒透的成功。他若成功融入人类世界,最高兴的人应该是我。
是我教他直立行走;是我教他人类的语言;是我教他用刀叉和筷子;是我带他走入电影世界,是我是我…
但是透不快乐。
和我当年一样不快乐。
这使我这个老师开始怀疑自己努力的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拥有平凡的幸福?
如果我还在穴人的世界,此时我应该已经完成了九次蜕皮,生命只余下很短的一段时光,用来交配生产,然后死去。现在的生活不是要好得多么?可是为什么我们都不快乐?
“透?”我走进花园,在喷泉旁的石阶上找到了他。
月亮明晃晃的,但风很大,吹乱了浮云,使月色忽明忽暗。喷泉的水柱在半空中飞散成一串串珠子,落进波光荡漾的池中。
他仰起脸朝向我:“贡,我疲倦。”
很久以后,当我回忆起这个晚上,我仍然能清晰地记起他脸上的表情,如铜版画上镂刻的线条,一笔一划地锲在我的记忆深处。
他的表情呆呆的,有点木然,薄削的嘴唇略往外翘,眼皮半垂下来,可仍止不住汩汩向外流泻的哀伤。他说:“贡,我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