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防卫,但当贝克追上去抓住他的时候,他不应该那么狠,不应该把贝克从缆索上推出去,更不应该在贝克伸手向他求救时,冷酷地置之不理。
何况这里还牵扯到李唐的死。
好,起码最为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粉姬认可了浩男的死讯,接下来必须告诉她详细些的情况。
“他想你,”我简单地说“他有时候要放弃营地里的轮休,到外面去看星星。他希望能找到地球。”粉姬望着我,开始认真地听。
我继续讲:“一颗流星打中了他。这种机会非常非常小,大概只有千万分之一。但是它确实打在浩男的头上,头盔裂开了,浩男受的伤很重。”
“他流了很多血?”粉姬沙哑着嗓子说。
“血倒没流多少,可是内伤很重。他可能会感觉到一点头痛、眩晕,但多半时候是在昏迷当中。我们围着他,他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他没受什么罪。”
“可是他不在了,”粉姬说“再也不回来了。”
我们都说不出话来。
从浩男家里出来,我想尽快办完这次差事,急匆匆地往街上走。老木对我说:“那年轻人肯定是她的情人,这女人!”
我心里替浩男难受,嘴上却激烈地说:“你让她怎么办?一年里有六个月见不到自己的男人。何况那个青头儿萝卜也许是她的表弟,也许是个邻居,也可能是修水管的,被她留下聊聊天而已!她是个女人哪。”
“你什么时候把女人弄懂了?”老木闷声说。
我们乘车来到浅水湾,正好赶上当天下午那班高速列车。
车厢里安静而明亮,很难想像列车正以每小时八百公里的速度穿过海底隧道。服务小姐送来了饮料。我们像乡巴佬一样每样都尝了些。
“这就是生活!”老木突然像哲学家似的感慨了一句。
“你说什么?什么就是生活?”
老木说:“我是说,现在这样,坐在舒舒服服的车厢里,喝美女送上来的饮料,这也是生活;像咱们那样,在狗窝一样的舱里一窝三个月,那也是生活。”
我没说话。
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儿,车已经停了。
外面就是我的老家:山东蓬莱,这个曾经在传说中是人间仙境的地方。
我带着老木出了车站,在街上买家乡的烤大虾请他吃。他老老实实地称赞了一番,称赞大虾,不是我。
其实,我离开这里才八个月,却觉得仿佛阔别多年了一样。身边晃过的鲜活的面孔和厚重的语音令我有恍如隔世的感慨。
坐上由高大的司机开着的电车,我们往李唐家赶去。
车窗外面的景色渐渐变得开阔清新,路旁有了一群群的牛。老木出神地瞧着,我敢说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牛。他是个典型的空间技工。
下了车,往那条两旁夹着参天白杨的乡间石子路里一拐,过一座木桥,七只大白鹅气昂昂地叫着示威般从我们脚边摆过去。再向右拐…我嘴里念叨着。老木没出声,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
“恐怕这儿就是,我也说不太准。”我指着前面木栏围起的大农庄说。
我们推开栅栏门,踌躇地走进去。阳光照着大片草地,远处有一排矮房子。
“有人吗?”我喊着。
这儿静得使人感到不可思议。微风拂面,我听着树叶哗哗地轻响。
老木有时候也要说点挺有学问的话,这时他揪了根草嚼着,叹息说:“要是这儿就是李唐的家,那他何苦去那鬼地方卖命呢?”
“年轻人的热情…”我说“咱们不是也受过宣传海报的吸引吗?”
我们转过那排矮房子。房子背后堆着很多原木,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木料堆上,捧着本书在看。他看得那么起劲儿,直到我大声咳嗽了两声,他的眼睛才从书上移开,望着我们的脸。
“有事儿?想买什么,伙计?”他说。我喜欢在种族大混合的时代还能听到纯粹的老家方言。
我说:“我们找李唐的家属,伙计。”
汉子笑了,嘴唇里面露出的白牙齿让人觉得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