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太大以至指节都白了。
在这一瞬间,大陆就明白了:此人不可能向他开枪!
他挺着肚皮,摇摇头,盯住小送货员的眼睛,把枪从他手里拿下来。他遭到一点儿抵抗,但并不顽强。他抓着送货员的手,一言不发,拉他进屋。送货员顺从地跟了进去。门关上了。
大陆这才看见,那女孩子望着这边,手扶桌子,脸色惨白。
送货员蹲下,紧紧蜷缩起来,恨不得要缩成一个几何意义上的点。他抱着膝盖,神经质地摇晃着,边哭边说:“我差一点儿!我差一点儿…”
大陆说:“你真的差一点儿把我打死了。”他转向雷冰“你没事么?”
女孩儿坐在椅子上,说:“我没想到,我原以为自己受得了…”
“原以为?”大陆吃惊道“你早知道他…”
雷冰说:“当然。我和他的思维曾经近身肉搏,要是还不能预见他的行动,算什么网警啊。其他警察都在楼下了。”
送货员似乎并不关心她的话,沉浸在近乎歇斯底里的恍惚境界里。
女孩子迟疑着,靠近他,说:“刚才我发现,我没有在‘那儿’那么坚强,差一点被你吓昏了。我想你也是一样的。”
送货员不停地摇晃,说:“我是个送货员!我只是个送货员!”
雷冰明白他的意思,说:“你早知道就好啦。”
“是谁雇的你?”大陆不能不问。
送货员第一次抬起头,迷惘地说:“一个大个儿黑人。”
“黑人!”大陆惊叹“我可没去过非洲啊。”
“他非常恨你。他说你是河马。”送货员又记起使他迷惑不解的那个词。
无法形容大陆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既非震惊,也不是愤怒,融合了相当多的强烈的情感。他以一个胖子大步快走时那种威风凛凛的神气,冲入漏水的卫生间!
他拿起门后的一根棍子,抡起来敲着输水管道!敲了半分钟之久。然后,走到客厅,打开大门,叉腰腆肚地等着。
他没等多久。一位满脸青胡子茬,气色苍白,瘦骨嶙峋的长脸中年男人,趿着拖鞋啪哒啪哒地兴师问罪而来。
世上肯定有“预感”这回事。男子一见房中这么多人,而且情态都十分古怪,立刻心中透亮。他挺起的鸡胸脯犹豫不决地凹下去,眼神颤抖起来。
大陆呼呼喘气。指指缩在地下的送货员,又指指桌上的手枪,再指指瘦男人,不说话。
瘦男人的眼皮滑稽地红起来,哆嗦着厚嘴唇,吭吃吭吃的,半天才憋出一句:“谁让你骂我?”
“骂你?”雷冰似觉不可思议“为这个?”
那种满脸胡子茬的大男人要哭的模样,是说不出的让人又想笑,又想叹气!当时那男人就孩子似的梗起脖子,连着滚动了几下大喉节,最后转向雷冰——他也不管雷冰是什么人,就告状一般对她说:“他骂我,骂我是驴!一连两次。还骂我父母亲不积德…”
“那是因为你先说我是河马!”大陆一字一顿地反驳,转向雷冰说“你不知道河马是什么吧?我翻了《已灭绝动物图鉴》,才明白他对我的侮辱有多大。”
雷冰已经被这两个男子的诉说搞昏,不由自主地扮演了仲裁法官的角色,她问:“那你们究竟为什么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