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维说:“是啊。在那儿有一条毒蛇,人要想死在那儿,如果不是被蛇咬死的,就不合理了。”
他没等老头子继续问,忽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你看,个人接口与虚拟现实技术使用了十五年,但是很少有人真正了解它的运转方式——他们懒得了解,只管轻松地享用它。”
“这不奇怪。”老头子说“上个世纪末,有多少用可视电话的人愿意去考虑声音和图像如何变为数字信号,沿电缆传输到数千英里外,又如何还原为声音和图像呢?实际上大多数人对他们使用着的东西都是一知半解。”
“他们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利用人们模糊的概念和固执的成见来犯罪。”
老头子警觉地盯住他:“他们?谁?”
“犯罪的人们。”吴维也看着上司的眼睛,忽然目光转向大门口“我想,那是斯基的夫人来了。”
格蕾蒂站在大门外,她穿着黑色长裙,衬得清秀的脸颊格外苍白,眼睛有点红肿,但神色还算镇定。
老头子走过去,吴维跟在后面。老头子像一个父辈那样张开了臂膀,格蕾蒂沉默地让他拥抱了一下,有一小会儿,没能克制住凄怆的心情,差点哭了。
“我想马上看看他。”她低声说。
“走这儿。”老头子带着路,边走边说“格蕾蒂,我像你一样难过。可是你要知道十个死去的亲人也及不上一个活着的重要。你瞧你这么瘦,别把自己的健康毁了。”
格蕾蒂低着头匆匆地走路。
到了二号电梯门口,电梯门自动打开,传出人工合成的柔和声音:“欢迎你们乘坐我上楼,我可怜的哥哥病还没好。”
等人们都进去了,电梯又问:“各位,你们去几层?”
“六层。”吴维说。
“噢。”电梯等了片刻,神秘地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儿是真的。一个女人把她丈夫杀死丢进了冰库,想造成他死于西伯利亚的假象。”
“真蠢。”吴维说。
“不,她想得好。”电梯深通世故地说“只是她该倒霉,女人的手做事总是不彻底,那男的没死透。他知道自己不冻成硬肉是不会被搬出去的,于是就把凶手的名字写在自己还没变得很硬的身上。那女人后来没发现,可法医看到了。你们猜,他把字写在哪儿了?”
“脚趾缝。”吴维说。
“不!”
老头子审视着吴维,这就是那个从一楼到六楼讲的故事吗?这完全不对,太荒唐了。这不是事实,事实是——他偷瞥了一眼格蕾蒂,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呆呆地在想心事。斯基是被毒蛇咬死的,验尸报告不会有错,老头子想。
“他写在舌头上了!”电梯说完,嘿嘿地笑起来“各位,到站了,请慢走。”
三个人走了出去,穿过生态花园。老头子先跳过小溪,吴维也用力跳过去,对后面迟疑着的格蕾蒂说:“当心,别弄湿了裙子!”
格蕾蒂低头看看小溪,轻盈地一跃——她落在了水里。
吴维对呆住了的格蕾蒂说:“怎么,你的健康真被毁了吗?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
老头子气得脸都红了,要走过去。吴维挡住他,大声向格蕾蒂说:“还记得刚才那个故事吗?走,我领你去看看斯基的舌头。”
“不!”格蕾蒂从水中挣扎上岸,一边惊呼一边向外面跑。吴维迈出几大步抓住了她,老头子气喘吁吁地跟过来,下巴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你跳不过小溪,你还没从失重感觉里完全恢复过来!”吴维对格蕾蒂说“昨天上午到今天凌晨你都是在太空度过的。是你用空天飞机把你丈夫冰冻的尸体送上实验站的!是你谋杀了斯基!”
格蕾蒂跪在地下哭着,全身发抖。
吴维俯身对她说:“让我们去看看斯基吧。他在最绝望的时候往自己舌头上写了哪几个字,你想知道吗?”
从那堆簌簌颤抖的黑裙子里飘出一句微弱的话:“我是被迫干的!”
吴维的神情平静下来,对老头子低声说:“她认罪了。叫保安部来两个人。”紧接着,他做了件怪事——把格蕾蒂的个人接口板取了下来。老头子已经无暇思考,只是叫来了两个保安人员,把格蕾蒂带走并看守起来,同时呼叫警察局。
“我们去办公室吧。”吴维说。老头子肥胖的身躯小跑着,说:“你怎么没对我提起斯基的舌头上有字?”
“有没有字我也不知道,这是心理战术。”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吴维说:“想必你已经明白了,斯基死在地面上,而不是太空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