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的胡说，我不愿意再听了。

从真光回来，得一社会的新见解，就是照中国的经济情形看来，姨太太制度是不能废除也不必废除的。一个中普通办事员，有个姨太太，不也是常见事情么？一些军阀，不是正在采用“大夫妻五十”的制度么？女人方面呢，书，是读的，但知识这东西，在男上是一个工，在女人则成了一件装饰，不能与颈串一类件生两样用来。因这样，妾制的保留，就更可以满足有知识女人奢侈的望，是纵不适宜于多数人，但正如同近世的一切制度一个样，至少于女人，于有钱的男，已能凭了那制度享福叨光了。

人到无聊时，求神，皈依宗教，是一个安全的隐藏地，但经过一番驴不对嘴的问答后，显见得求神不成，还只好跑人的队伍里求醉麻了。

虽然是稽，正因为老骗一提，自己却粘在这稽事上，妻的方面暂时无形忘记了。在座位面前，大致就有不少的姨太太或准姨太太吧。适如其分的收拾得净净，儿很香，则照老爷的嗜好或剪或留，顾盼中都保留着一诱惑老爷的章法。嘴为让老爷有胡的嘴去的缘故特别抹得红红的。…接着是想起一个姨太太的生活——每日陪到穿甲红瓜帽留有一小撮胡的胖老爷睡到九十半才起床。吃了饭便去公园喝茶。夜间不看电影就打牌。间一两日又到老爷同事或亲戚家玩玩。天气略变就到瑞蚨祥去选老爷喜的衣料。…老爷大烟，就学打泡，替老爷扛枪。吃醋也是一个姨太太应有应会的事情。还有挨老爷的…还有读过书的姨太太如何生活，所能猜详的得多一桩事——上北京饭店舞。但这就得看老爷为人如何了。老爷若是旧式老爷，懂得女人是随时都在引诱男，或随时都有为男引诱之危险，老爷怕自己用钱买来的宝贝随了别人逃跑，舞是必不许可的。就是半新式的老爷，设若看得自己姨太太长得比别的女人好看，舞想来也是以不去为稳妥。本来在一个辉辉煌煌灯光如昼的大客厅中，让自己姨去陪到别的年青漂亮小伙搂着抱着，除了自己想借此升官发财，此外便是惧内的老爷吧。

下午便到真光去。视官上的盛宴，影戏院中是可以恣肆满足的。不过那老骗的话总还在心里。这对我是异样稽的设想，倘若是真象那等小官僚一样，讨一个姨太太在家里。

我笑了。我暗想我刚才的虔诚可笑。我看这骗的聪明了。故作庄严使我心悦诚服，又把一个普通男最关心最普遍的惑疑算在我账上。但我仍然是为他那不儿戏的态度所征服。呆会儿，柔声问他：“先生，莫把儿排错了吧？错只在‘争’字上，不然就是一男‘占’二女。先生，我是替女人问卦的。”

这世界，当这婚姻制度崩溃的时节，真是太多想不到的牺牲！

从老骗气上，可以看姨太太这东西在社会上正在怎样的行。他方面，朋友中，三十来岁的人，事业地位，是每日站到大学讲堂上去教书，又不穷，竟叨不了旧社会的光，又赶不上年青人的队伍，彷徨无所归寄，单汉的又不少。

“年青人，我告你，你可看这卦。这是小星——讨姨太太的卦。不信么？以后灵验时再来谈谈吧。”

‘两女争一男’！”

我待要把自己撇开，好看这老骗怎样的来转他的舵。说话间，我是再不能收敛我对他的鄙夷了。

但是他可更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