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高兴做这件好事,这些小事情就麻烦了你。你不知道老年人心疼时多难受。天下人都明白治心疼的好药是什么;他们有钱人家用熊胆,轮到我们,自然只有就方便用点人胆。河码头不是成天杀人吗?你同那些相熟的副爷打打商量,为我花两百钱,请他们喝一碗酒,在死人身上,取一个胆算什么事。“
“你听谁说这是药?”
“要说出姓名吗?这又不是招供。我不是小孩子,我已活了七十七岁。就是小孩子,你回头问五桂,她就知道这是一种药!”
那男子笑了,觉得要变一个方法说得别的事情才行了“老娘,我可是只知二圆是一种好药!伤风,头痛,同她在一块,出一点汗,一会儿就会好的!”
“哼,你们害病就不必二圆也会好的!”
“你是不是说长官的皮靴同马鞭,照例就可以使我们出汗?”
“你那么说,我倒不大相信咧。”
“可是我现在改行了。”
“怎么,你不是在杨营副那里吗?”
“他进了高级军官班读书,我做了在大学堂教书先生的厨子。”
“为什么你去做厨子,不到营上求差事。”
男子不作声,因为他没有话可答应,一会儿妇人又说“你营副是个标致人,将来可以升师长!”
“你说了三次。”
“我说一百次也不是罪过。”
“你是不是又要我为你传话,说是住在边街上一妇人,有点儿小名,也夸奖称赞过他很美。是不是?”
“我赌你这样去说罢。你就说:住在河街刘五娘,向人称扬他,夸奖他,也不是辱没他什么的一件事!”
“谁说你辱没他?谁不知道刘五娘的名字?谁不会…”妇人听着,在枯瘦如拳头大小的脸下,小小的鼻子掀动不已。男子望到这样子十分好笑,就接着说:“我告他,还一定可以得一笔奖赏罢。”
妇人这时正把那粒冰糖塞进口里,又忙着挖出来。“当然的,他会奖赏你!”
“他会赏我一顿马鞭。”
“这更是你合用的。我就听到一个大爷说过,当下人的不常常挨一顿打,心里就一定不习惯。”
两人都笑了,因此男子就在这种很亲切的戏谑中,喊了一声“老婊子”妇人象从这种称呼上触动了些心事,自己也反复说“老婊子”好几次。过后,自言自语的神气说:“老婊子五十年前,在大堤上时,你去问问住在药王宫里面那个更夫,他会告你老婊子不老时,如何过的日子!”
男子就说:“从前让别人骑,如今看别人骑罢了。”
“可是谁个女子不做这些事?运气好做太太,运气不好就是婊子,有什么奇怪?你莫说近来住到三分里的都督总统了不起,我也做过状元来的!”
“我不相信你那种无凭无据瞎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