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必须这样,因为你是我所需要的,因为明天我就要从云端坠落,因为明天生活就要完结,同时开始。你经历过、梦见过从山上掉进深坑里的情景么?现在我可并不是在梦中坠落。可是我不怕,你也不必怕。其实我是怕的,但是我心里很甜。其实也并不是甜,而是兴奋,…去他的吧,不管是什么,反正都一样。坚强的精神,软弱的精神,娘儿们的精神,——不管什么都一样!让我们赞美大自然吧:你瞧,太阳多么好,天多么晴朗,树叶多么绿,还正是夏天,下午三点多钟,万籁俱静!你到哪儿去?”
“我到父亲那里去,还想先到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一趟。”
“到她那里,还到父亲那里!哎!真是巧极了!我为什么叫你,为什么事希望你来,为什么事从心里,甚至从肋骨里渴望着见你呢?就为的是想让你代表我到父亲那里去,然后再到她——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就此同她、同父亲作个了结。打发一个天使去。本来派任何人都可以,但是我一定要一个天使去。恰好你自己也要找她,还要到父亲那里去。”
“你果真想派我去么?”阿辽沙脱口说出来,脸上显出苦恼的神色。
“等等,你是知道这个的。我看出你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但是你不要作声,暂时不要作声。不要怜悯,也不要哭!”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站起来,手指按在额头上凝想了一下:
“她一定是自己叫你去,自己给你写了一封信,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所以你才到她那里去,要不然,你怎么会去呢?”
“就是这张字条。”阿辽沙从口袋里掏出字条来说。米卡很快地看了一遍。
“你竟抄小路前去!唉!上帝呀!谢谢您把他领到小路上来,他才落到我的手里,象在童话里讲到一条金鱼落在傻渔翁的手里一样。阿辽沙,你听着,兄弟,你听我说。现在我打算把一切都说出来。因为事情总得要对什么人说说才好。我已经对天上的天使说过,也应该对地上的天使说一说。你是地上的天使,你会倾听,会评判,会宽恕的。…我就是要让比我高超些的人宽恕我。你听着:假使有两个人忽然要离开尘世的一切,飞到不寻常的世界里去,或者至少其中有一个人要这样,而且他在这以前,就是在飞升或灭亡以前,到另一个人那里去,说:你替我做一件事情吧,这件事是任何时候都决不能请求别人去做的,只有在垂死的时候才可以,——那么假使对方是好友或弟兄,难道他会不去做么?…”
“我会去做的。但是请你告诉我那是什么事情,快说!”阿辽沙说。
“快说…嗯。你别急,阿辽沙,你心里又急又不安。现在不必那样着忙。现在世上的风气已经变了。唉,阿辽沙,真可惜,你不能理解欢乐!可是我这是对你说些什么呀?你会不理解!我这傻瓜,还在说什么:
人呀,你应该正直!
这是谁的诗句?”
阿辽沙决定等着。他觉得眼前他该作的事也许确实就是呆在这里。米卡沉思了一会,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头。两人都沉默着。
“阿辽沙,”米卡说“只有你一个人不至于发笑!我想用席勒的《欢乐颂》来开始…我的忏悔。AndieFreude①!但是我不懂德文,只知道AndieFreude这个题目。你别以为我又在说醉话。完全不是醉话。白兰地确实是白兰地,但是我必须喝两瓶才能醉。
面孔通红的赛利纳斯,
骑着一匹跌跌撞撞的驴子——
注:①德语:欢乐颂——
我连四分之一瓶都没有喝,所以也不是赛利纳斯。我不是赛利纳斯,却是刚强意志①,因为我作了一劳永逸的决定。请原谅我说了个双关语,你今天应该原谅我许多事情,还不止是双关语。你别着急,我不是在瞎扯淡,我是正正经经说的,马上就要转到正事上去。我不会叫你心焦难熬的。你等一等,那首诗…”——
注:①赛利纳斯,古希腊酒神名,俄文中与刚强谐音——
他抬头想了一下,忽然高兴地念了起来:
“赤裸、野蛮而胆小的原始人,
躲藏在岩石的洞窟,
游牧民族在旷野里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