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早就认为世间再也没有别的学说比形而上学更能激起他的兴趣。不过,他对形而上学在解决人生事务方面是否有效还不那么有把握。他在布莱克斯泰勃冥思苦索而得出的那个小小的、巧妙的思想体系,看来在他迷恋米尔德丽德期间,并没有起什么影响。他不能确信理性在处理人生事务方面会有多大的禅益。在他看来,生活毕竞是生活,有其自身的规律。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先前那种左右着他一切言行的情感的威力,以及他对此束手无策,犹如他周身被绳索死死捆在地上一般。他从书中懂得了不少道理,可却只会从自己的经验出发对事物作出判断(他不知道自己跟别人是否有所不同)。他采取行动,从不权衡行动的利弊,也从不考虑其利害得失。但是,他始终感到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驱使着自己向前。他行动起来不是半心半意,而是全力以赴。那股左右着一切的力量看来与理性根本不搭界:理性的作用不过是向他指出获得他心心念念想获得的东西的途径而已。
此时,马卡利斯特提醒菲利普别忘了"绝对命令"这一著名论点。
"你一定要这样行为,使得你的每个行为的格调足以成为一切人行为的普遍规律。"
"对我来说,你的话是十足的胡说八道,"菲利普反驳道。
"你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冲撞伊曼纽尔·康德,"马卡利斯特随即顶了一句。
"为什么不可以呢?对某个人说的话唯命是从,这是愚蠢的品质。当今世上盲目崇拜的气氛简直太盛了。康德考虑事情,并不是因为这些事物确实存在,而只是因为他是康德。"
"嗯,那么,你对绝对命令,究竟是怎么看的呢?"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就好像帝国的命运处于千钧一发之际似的。)
"它表明一个人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力选择道路。它还告诉人们理性是最最可靠的向导。为什么它的指令一定要比情感的指令强呢?两者是绝然不同的嘛。这就是我对绝对命令,的看法。"
"看来你是你的情感的心悦诚服的奴隶。"
"如果是个奴隶的话,那是因为我无可奈何,不过决不是个心说诚服的奴隶,"菲利普笑吟吟地答道。
说话的当儿,菲利普回想起自己追求米尔德丽德时那股狂热的劲儿。当初他在那股灼烈的情火的烘烤下是怎样焦躁不安,以及后来又是怎样因之而蒙受奇耻大辱的情景,一一掠过他的脑际。
"谢天谢地,现在我终于从那里挣脱出来了!"他心里叹道。
尽管他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拿不准这些话是否是他的肺腑之言。当他处于情欲的影响下,他感到自己浑身充满了奇特的活力,脑子异乎寻常地活跃。他生气勃勃、精神抖擞,体内洋溢着一股激情,心里荡漾着一种急不可耐的热情。这一切无不使眼下的生活显得有点枯燥乏味。他平生所遭受的一切不幸,都从那种意义上的充满激情、极为兴奋的生活中得到了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