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补充说:“我所以不喜欢那个字眼就因为它对于我有太多的意义远非你所能了解的”
说着她凝视着他的面孔。“再见!”
她把手伸给他握了一握就迈着迅的、富于弹性的步子从看门人身边走过去消失在马车里了。
她的目光和她的手的接触使他燃烧起来了。他吻着他手掌上她接触过的部位意识到他今晚比过去两个月中距离达到目的更加近了觉得非常幸福就这样回家去了。
八
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看见他妻子和弗龙斯基坐在另外一张桌旁热烈地在谈着什么并不觉得有什么希罕和有失体统的地方;但是他注意到客厅里旁人都觉得这有点希罕和有失体统因此他也感觉得有失体统了。他决心要和妻子谈一谈这件事。
回到家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照常走进书房坐在安乐椅上拿起一本关于罗马教的书在他夹了一把裁纸刀的地方打开一直读到一点钟的时候正如他平常一样;但是他不时地揉擦着他的高高的前额摇着头好像在驱除什么似的。在惯常的时间他站起身来梳洗了一下预备就寝。安娜还没有回来。他腋下挟着一本书走上楼去;但是今晚他的思想不像平素那样对公务加以深思熟虑却被他妻子和与她有关的某种不愉快的事情占据了。违反他平常的习惯他没有去睡却倒背着两手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他不能够睡觉感觉到他无论如何得先把这新生的情况仔细考虑一番。
当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决心要和他妻子谈谈这件事的时候那似乎是一件极其容易和简单的事情;但是现在他一开始考虑这新生的情况他就觉得这是非常复杂和困难的了。
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并不嫉妒。嫉妒照他的看法是对于自己妻子的侮辱人应当信赖自己的妻子。至于为什么应当信赖——就是说完全相信他的年轻妻子会永远爱他——他可没有问过自己;但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不信赖的心情因为他一向信赖她而且对自己说过他应当那样。虽然他一向以为嫉妒是一种可耻的感情应当信赖人他的这种信念到现在还没有打破但是他感觉到他正面对着什么不合理的荒谬的现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正面对现实面对着他的妻子有爱上另一个男子的可能这在他看来是非常荒谬和不可思议的因为这就是生活本身。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一生都在和生活的反映生关系的官场中过日子做工作。而每一次他与现实生冲突的时候他就逃避现实。现在他体验到这样一种心情仿佛一个人泰然自若地走过深渊上的桥梁的时候突然觉桥断了下面是无底深渊。那深渊就是现实本身而桥梁就是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所过的那种脱离现实的生活。他的妻子有爱上别人的可能这问题第一次浮上了他的心头他不禁毛骨悚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