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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雷(2/7)

福生嫂听得直要冒火,她要的不是这个老实人,她要那些面面的小伙,在福生嫂福生从到脚简直连一个顺的地方都找不到:首先她看不惯的就是那副厚得起了几个圈的近视镜,上老得讨厌,脱下来睛又觑成了一条线;他那瘦弱单薄的,一也不像个北方汉,削肩佝背,细眉小的,青白的下胡植儿都找不到,而且他偏偏又是个大结,当福生嫂听见他叫她:“玉——玉——玉姑娘”的时候,恨不得把他的嘴已封住才好。桂林天气不算太冷,可是稍一转风,福生就得上一绒帽,穿起带羊领的外,两只手抖抖瑟瑟伸里去。福生嫂看见他那副缩缩脑的模样,心里实在发腻,所以当她嫁那天,想起这些,竟哭得死去活来。老儿以为她舍不得离开,送她下轿时,还安



福生,这就使她一辈也明了不过来了。论职位,福生不过是个随从副官,论年纪,却要比福生嫂大上一大把,起码三十大几了;再说品貌也一无是。当老儿拿着福生送来聘礼的一副金镯在福生嫂前晃时说

“你要是把装饰自己这份心分一到你的书本上,你就有了息了。”

福生嫂嫁给福生不久,她就发现他们不可能生娃儿了。福生经常偷偷摸摸从袋里掏几颗药九来吃,有时还提着几包草药回来熬了喝。起初她还不在意,后来她才慢慢发觉,这些草药九尽是些七八糟的秘方;她又好气又好笑,把药炉药罐统统砸了去,扎扎实实骂了福生一顿,叫他死了生娃儿这条心,去抱一个来养。可是他们结婚不久,而且福生嫂又年纪轻轻,怕别人讲闲话,所以才想装大肚这个馊主意,福生嫂到现在一想起这件事情耳还发红,绑得一,行动起来拐手拐脚还不算,偏是隔邻舍同事太太们喜刻薄捉狭!自从福生嫂宣布有了喜以后,一碰见她们时,她们就死盯着她的肚看了半天,好像要看穿了才称心意。有时还有意无意摸她肚一把,咯咯咯笑得像鸭一样,吓得福生嫂心都差不多来。后来总算跑到乡下去住了一个时期,算是将儿生了下来,可是当她回到桂林时,由那些同事太太挤眉眨,撇嘴歪鼻的神情看来,就知没有几个人信得过是她生的。福生嫂算是受够了冷言冷语了,可是她梦也没有想到儿大了,也会听人家的闲话歪着来骂她装肚

愈来愈斜了,乌云又慢慢的从四面聚集起来。虽然光被遮了一半去,但是还有一大把到天井里来。福生嫂往蕉叶荫里移了几次,下面一截仍旧被温吞吞的哑日罩着,得她很不舒服;可是她懒得再动了,她需要靠在椅背上养神,近来福生嫂心里一直有不安,也说不是个什么原故,总觉得恍恍惚惚的,定不下来,走,福生嫂当然觉得牵挂担心,不过她晓得自己的儿还有几分鬼聪明,跑去混混料着也无大碍;而且仔还没离家的前四五天就有这个样了。她记得有一天晚上,她正坐在房里替别人赶着刺绣一双枕面,仔穿得净净的,对着镜将凡士林一层一层糊到他长得齐耳的发上,一阵浊香刺得福生嫂有烦闷,她看见他撅着左照右照的样,忍不住说

“哈!读那么多书什么?读了书又不能当饭吃,不读书也饿不死我。”仔在镜里咧着嘴说

福生嫂以前从没敢想过她喜刘英,不过自从她丈夫这位拜把兄弟搬来往以后,福生嫂确实到跟以前有不一样了。刘英和福生是同乡也是河南人,为人豪可亲,一副魁梧材,很有北方汉的气概。年纪要比福生小十来岁,可是已经升了中校,在机关里当小主了,因为还是单,所以搬来福生家里一起住,方便一些。他第一天一踏大门,福生嫂就觉得屋里好像变得敞得多亮得多了一样,他那几步雄赳赳的军人步伐,好像把客堂里那私私的气氛赶跑了好些似的。其实以前并不是说家里太冷清,吃完夜饭时,福生也会在洗澡房里尖起嗓学女人声音哼哼卿卿唱几句河南梆。什么“那莺莺走了后园——”福生嫂听这个调调儿

福生嫂听了这句话,顿时脸上一,手里的针不留意猛一戳,把手指尖都刺痛了,她连忙抬起看了仔几,可是小家伙仍旧歪着在照镜,脸上毫无异样,好像刚才那句话是顺嘴来的一样,可是福生嫂却觉得给人家揭着了疮疤似的,心里直到隐隐作痛。她记得,打那天晚上起,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了,仔那句话像蛛丝一般,若远若近的,总是粘在她脑里,挥也挥不掉,折也折不断。福生嫂一直想对自己这样兑:“我不是喜他,我只是——呃——呃——”可是她怎么样也想不别的字把“喜”两个字换掉“喜”听起来未免太过骨,太不应该,然而却恰当得很,不偏不倚,刚好碰在她心坎上。好像是从仔嘴里吐来的两枚弹九一样,正中靶心,她想躲都来不及了。

“娘,何必讲得那么狠呢?反正这个屋里,爹你看不顺,我你也看不顺,我看你只喜英叔一个人罢了!”

“玉姑娘,还有什么好哭的,女娃总不能在家中守一辈呀!”

福生嫂想起这句话来实在不是滋味儿。

“你是装肚装我来的一一”

“玉姑娘,这是你的福气,嫁个老实人,可靠。”

“哼!死不中用,你老不中用,儿也不中用!”福生嫂咬着牙齿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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