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街巷，人都睡完了，这家那家敞开的窗里，传沉重的鼾声。走到南恒家门了，南红卫收住脚。

——哈呀！听说山西那位大哥从国务院回家了，副总理的位置空着哩，等咱南村的劳模去坐哩！这是他在街里声大气给新任队长南恒撂的难听话。

南恒红着脸，为难地走去了。

“红卫，我给你说件事。”

南红卫走着，快到村了。他是从来不吃后悔药的汉，可是在此刻，这些往事却如此顽固地从脑海里浮游起来，像漂在里的气球，怎么也压不下去。

父亲睁着惊疑的睛，似乎有动摇了。

现在，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张不开了，人总是无法抵抗不光彩的行为所产生的心理上的压力。他站在一边，扭到另一个方向，也斜歪着，一只脚在地上弹着，似乎是一副不失威风的派势。在南恒看来，那不过是撑面

万万想不到，南恒走他家院了。在猪圈旁边，南村两个不共天的仇人的后代，面对着面了。

大约到此为止了，南恒该把真手段使来咧！南红卫更警惕了。想不到，南恒又一次走他家的门楼来。

——南村了真龙天了，等着过好日吧！他在地里劳动时，和他们那一派人撇腔，哈哈大笑，给南恒难看。

“想和你扯扯。”绵绵地回答。

“没啥好想的。”南红卫打断他，话里带上刺儿了“咱…向来不会弯弯绕。”说罢，扬长而去。

全是见识短浅！他横了父母一，脆地说：“我不去！”

“不用。我的事，我拿主意。”南红卫说，好执拗“想把我赶南村，给你了中钉？”

“没空儿！”南红卫更了。

在村，俩人又碰见了，南红卫扬起，目不斜视，跨大了步。

母亲已经浮一脸结的笑容，看着这位给家带来福音的人。

“少来这一！”南红卫瞪起“我是的的全不吃！”

南葫芦走上前，砸得街门板上的铁环叮噹叮噹地响，同时就扯起嗓叫喊起来。

“光彩事！”是葫芦的得意的调门。他说得细致，绘声绘，带着情绪。其实南恒只听一句就明白了：他偷了他承包的大葱。

南红卫收住匆匆的脚步，又要耍什么招？

“联办小学要咱队一名民办教师，队上决定让你去。你是老中生。”

不真心也罢，假意也罢，现在南恒可以说他到“仁至义尽”了！南恒也不是平地里卧的角，那家伙为了收借款，上他堂哥的瓦房去揭瓦，得堂哥服服贴贴了钱，也是睁不认六亲的家伙！对他南红卫还有什么可客气的呢？可是，南红卫一不想爬上，二不想去工作，反正是个农民，顾那么多脸啥！罚款加检讨，还能怎么样呢？

“这…”南恒笑不来了，生气地回转“记住你这话，红卫，日久见人心！”

“你再想想…”

“你们全家再商量商量。”

用问吗？南红卫的警惕早已提到发梢上啰！来吧，给你二爸报仇，给我耍狠心，穿小鞋，我等着！

他拉开街门的门闩，门外的街上影影绰绰站着两个人。他忘记了镜，看不清是什么人半夜三更来砸门，就问：“啥事？”

“你来啥？”梆梆地问话。

黑暗中，南恒看不见南红卫的脸变化。那么盛气凌人的南红卫啊，堂堂的中毕业生，能说会，十二张嘴也辩不倒的南村文化最的农民，现在下最丢人败兴的事了。站在那里，把脸摆到另一边，一句话不说，一任南葫芦这个莽大汉连挖带损。

这是好事，别人争都争不来的好差使，工分照记，每月还有十来块钱的津贴，不淋雨，也不晒太。这样好的事，能到我南红卫上吗？想什么啊？

“队委会昨黑开会，想把你来，给队里搞副业…”

收买！南红卫心里立时反应这样的看法。把我拉到你的伞下面，给你跑儿，我才不跟你跑龙哩！他一回绝：“咱不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南恒惊醒了。他披上布衫，来开门。

“啥时候有空呢？”南恒更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