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几百里蛮莫土司地界上产的玉石,就能得到她的身子。她暗中藏起的玉石,跑进大城市去,都快能开一家富丽堂皇、价值连城的大珠宝玉石铺子了。
这才是她叫碧玉美人的真正原因。
人家姑妄传之,天华姑妄听之。他不全信这些传言,也不把这些传言都置之脑后。毕竟听来像传奇故事一般,挺提神的。其他的天华没看到,可碧玉美人手上常戴着一只艳苹果绿色的手镯,倒是真的好看。识货的人说,这只满绿翡翠是值钱货,十万八万不算贵。不识货的人说,这只镯子算啥呀,值个三五千了不得了。天华不懂手镯,不敢瞎议论。不过,有一点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碧玉美人和贵州客大脸庞麻三的交情不薄。他在米线铺子里,不晓得多少回遇见过麻三了。而且每一回,碧玉美人都像对待亲哥子般热情地招待麻三。麻三给钱是这样,麻三不给钱赊账,她还是这样。
麻三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牛肉、酸笋和花生,发出不雅的“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大口喝着冰镇啤酒。碧玉美人把烫好的小锅米线端过去,顺便也在麻三的桌子旁坐下,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几句:“你尝尝,我替你多舀了一勺脆哨,还加了羊杂和红油,看够不够味。”
麻三推开酒杯和盘子,捞起米线,吃得稀哩哗啦,连连点着脑壳说:“够味,够味。碧玉美人,就是你这幺铺子,懂得我这红重的口味。我这贵州人,就是喜欢吃你这里的脆哨。哈哈,有你这一顿晚饭垫底,今晚上这活,我就干得愈加干净利索了。”
“咋个,雨下这么大,晚上还要钻洞子?”碧玉美人语气甚为关切地问“去哪里?”
“还不是那个…”麻三的声音压低了。
“真的!”碧玉美人吃惊地叫起来。
“嘿嘿,嘿嘿嘿,”麻三仰起大脸盘一阵笑,像察觉到说漏了嘴一般,举起啤酒杯“来,来,难得你碧玉美人坐我桌边,喝,你喝一口。”
碧玉美人没接麻三递过来的酒杯,只是爽快地抓过桌上的那一只啤酒瓶子,晃了晃瓶底的一小点酒,举得高高地道:“好,干了,算是我宋碧玉祝你今晚上上坡干的活,马到成功!”
麻三的酒杯和碧玉美人的酒瓶子碰了“当郎”一个响,两个人一饮而尽。麻三用粗大的手背在自己的大脸盘上抹拭了几下,大睁着一对眼睛,压低了嗓门,往碧玉美人面前凑了凑说:“啊,喝得真舒服,真爽哪!我从你这幺铺子一回,就倒在铺上去睡他一个大觉。你可记住了,我啥子都没对你说过,啥子都没说过。”
“我晓得,你啥子都没说。”碧玉美人同样放低了声气道“在我这里,就是说了,说的全都是酒话。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对、对头,不作数的,哈哈,不作数的。”麻三掏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往桌上一丢,迈着大步,往幺铺子外头走去。
碧玉美人跟着站起身来,叫道:“麻三,我要退你钱。”
“不用退了。”走到幺铺子门口的麻三豪爽地一摆手,雄赳赳地消失在黑夜里。
坐在幽暗角落里默然吐着烟的天华,把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这会儿,也掐灭了烟头,把碗中的米线汤喝完,准备离去。
“艾温,你也走吗?”碧玉美人转过身来,声气柔柔地问。
“是喽,”天华答道“我早吃完一阵子了。”他从透着浓郁烟火气息的碧玉美人身旁走过,朝门口走去。
一步刚刚迈出门槛,一场暴雨哗然而下。天华晓得,密支那的山岭中,雨季的气候也同西双版纳差不多,说来就来,一点预兆也没有,一阵狂风刮过,豪雨就随之而来,下得四处起响声。天华人还站在幺铺子的屋檐下,身上、脸上已溅了不少雨点子。
他无奈地一步退进铺子里头,自我解嘲地说:“你看这雨,要走,还走不脱了。”
“人不留客天留客。那就再坐一会儿。”碧玉美人热情地走到天华身边说“雨下得太大,我来把门掩上吧。”她动作利索地把幺铺子的木板门,重重地合上,顺手“咣当”一声逮紧了长长的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