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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她就这样在木制圈手椅里坐了一整夜,怒火满腔而又冷若冰霜。她听不见这所房子里装了衬垫的门后边别人的活动,听不见酣睡的人们匀称的呼xi,听不见情侣的亲热的卿卿我我,听不见病人的痛苦shenyin,听不见失眠者在屋里焦灼地来回踱步,也听不见在上了锁的玻璃门外面,晨风已在酣睡的房子周围飒飒chui起。她gan觉到的惟有她自己,只gan到她此时孤shen一人坐在这间屋子、这座房子、这个宇宙之中,gan到自己只是一块瑟瑟抖动的rou,像一gen截断了的手指,虽然余热犹存,但已经没有一点知觉,没有丝毫力气了。这是一zhong残酷的、凌迟chu1死式的慢xing死亡,全shenjinrou一块一块地冻僵,细胞组织一点一点地冻死。她直tingting地坐着,似乎在那里细听封-博lun这颗尚在突突tiao动的、guntang的心什么时候才最终停止在她xiong中撞击。早晨来临了,她觉得好像过了一千年。走廊里侍者的清扫之声已清晰可闻,楼下的园子里,园丁在铲平碎石:人世间的一天,无法逃避的一天又开始了,一切都结束了,该上路了。现在非zuo不可的事是收拾行装,离开此地,zuo另一个女人,即克莱因赖芙林镇的邮务助理霍夫莱纳,忘掉这个与这失去的琼楼玉宇、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同呼xi共命运的贵族小姐。
站起shen时,克丽丝di娜这才gan到四肢僵ying,浑shentanruan,tou重脚轻:走到衣柜去的四步路,简直就是从一大洲到另一大洲的长途跋涉。她那已经僵死的手腕没有一点气力,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柜门打开。一看里面,不觉吓了一tiao:她穿着来到这里的那条克莱因赖芙林裙子和那件可恨的衬衣,像被绞死的人一样幢幢摇曳着,颜se惨白-人;当她用手指把裙子轻轻从衣架上提起来时,不禁一阵恶心,mao骨悚然,好像摸到了什么腐烂的东西:现在她又得钻回这已经死去的霍夫莱纳的躯壳里去!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她匆匆脱掉晚礼服,它像绢纸般轻巧地从她的腰间hua落下去,然后,她一件一件地把其他衣wu摆到一边,这里有换洗内衣、卫生衫、珍珠项链等十几件、二十件她新近得到的绝mei之wu。只有姨妈讲明送她的那件留下了,连同自己的东西只有一小包,轻轻易易地就sai进了寒酸的小藤箱,很快行装就整理完毕。
完事了!她再次环顾四周。床上杂luan地堆放着晚礼服、舞鞋、腰带、粉红衬衣、卫生衫、手tao,东一样西一件,好像火药刚把封-博lun小姐这个机关布景的舞台怪wu炸得七零八落似的。克丽丝di娜恐怖得浑shen打颤,怔怔地看着这个幻影留下的残余之wu,而这个幻影刚才还是她自己!然后她再回tou看看是否还忘了什么属于她的东西。但是,再没有什么是她的了:别人将在这张床上睡觉,别人将在这里饱览窗外的瑰丽景se,别人将在这面穿衣镜前梳妆,而永远不会是她了,永远不会是了!这不是告别,这是生离死别啊!
当她手里提着陈旧的小箱子走chu房门时,走廊里还是空空的,她习惯xing地先向楼梯走去。但是,穿上了这tao寒伧的衣服,她,克丽丝di娜-霍夫莱纳gan到似乎再没有资格走这铺着地毯、梯级镶着黄铜边、专供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走的楼梯了:于是她怯生生地选择了厕所旁边供仆人用的铁转梯走下楼去。楼下,门厅尚蒙在一片灰se中,然而已经打扫好一半,正在打瞌睡的夜班门房,这时警觉地睁大了惺忪的睡yan。哟,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衣着平庸,或者不如说有些衣衫褴褛的少女,手里提着一只破旧的箱子,像zuo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蹑手蹑脚向大门溜去,也不同他打个招呼。喂!他急忙一个箭步tiao到她的前tou,用肩膀示威地挡住了旋转门。
“请问您上哪儿去?”
“我乘七点钟的火车离开这里。”门房不禁大吃一惊:他还是tou一次看见一位旅游客人,特别是一位小姐,打算自己亲手把箱子搬运到火车站去啊。于是他立刻起了疑心,问dao:“我可以…我可以问问您的房号吗?”
这时克丽丝di娜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门房把她当成一个夜里悄悄溜进来的小偷了——归gen结底,他并没有错,她究竟是什么人呢?但这一怀疑倒也没有使她气愤,相反,却使她gan到一zhong幸灾乐祸的自嘲:哼,这真叫喝凉水sai牙feng,墙倒众人推了!行,你们只guan来好了,爱打爱踹都可以——越凶越痛快!于是她十分安详地回答dao:“我住的是二八六号房间,费用由我姨爹安东尼-凡-博lun开支,他住二八一号。我的名字叫克丽丝di娜-霍夫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