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们两人又在床沿坐下,这时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从来到这家令人憎恶的旅馆的第一秒钟起,她就感到有一场恐惧的雷雨在头上酝酿,现在这场雷雨终于来临了。
敲门声一再从楼上传来。这些人在逐个搜查一楼的房间,从这里听得出他们从一个屋子走到另一个屋子。这些不速之客的指关节笃笃地敲在楼下硬邦邦的木板门上,每一下她都觉得是重重地敲打在她惊魂未定的心上。他坐到她身边,抚摩着她的双手。“这都是我的不是,原谅我吧。我本来应该想到这一点,可是…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地方,而我又想…又很想同你在…起。原谅我吧。”
他不断地抚弄她的手,这双手一直还是冰凉的,她全身那一阵一阵的痉挛,一再传到这双手上,使它们也不停地战栗。
“别害怕,”他又安慰她“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如果…如果这伙该死的狗东西有谁敢不老实,我会给他点颜色看的。我可不是那种好欺负的,难道在泥潭里滚了四年,到头来还要受这帮穿警服的夜猫子的窝囊气吗?我会给他们点厉害尝尝的。”
“别这样!”她看见他摆弄身后挎着的装在皮套时的手枪,害怕地央求说“我求求你,放冷静点吧,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感情,那么请你冷静,我宁可…”她说不下去了。
现在脚步声沿楼梯上来了,这声音近得好像就在身边。他们的屋子是第三间,敲门声从第一间开始。两人屏气凝神。穿过薄薄的门板,外面任何一点声音都能传进来。第一间屋子进行得很快,现在来到隔壁了。笃、笃、笃,敲在木板门上。三声响过,听见隔壁屋里有人猛地打开了门。接着,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叫道:“你们闲得发慌了是不是?干吗半夜三更折腾老实人?有工夫还是用点心思去逮抢劫杀人犯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厉声说:“您的证件!”说完这句,提问的声音就小了一点。“我的未婚妻,一点不错,这是我的未婚妻!”那个醉醺醺的声音毫不示弱地大声说“我有证明,我们在一起已经两年了。”看来,这样就算是通过了,于是隔壁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现在轮到这间屋子了。两道房门之间只有四五步的距离,他们走过来了:橐、橐、橐…克丽丝蒂娜紧张得几乎心跳都要停止了,敲门声,门被轻轻推开。警官十分得体地在开着的门口站住不进来,费迪南镇静自若地向他走去。这警官倒是长着一张和气的脸,脸形扁圆,上唇留着一小撮讨人喜欢的唇须,只可惜那过紧的制服领子把太多的血液挤压到脸上,使这张本来和蔼可亲的脸显得有些美中不足了。完全可以设想他穿着便服或者衬衫,随着一支欢快的民间华尔兹舞曲温情脉脉地摆动头部,那样子是很可爱的。现在他使劲把眉毛一横,说道:“你们带着证件吗?”费迪南向他走近一步说:“这儿就是。如果您要看,我身上还有军人证件呢,谁身上带着这玩意儿,他就不会奇怪碰上种种倒霉的事,这些事他早就习惯了。”警官没有听出费迪南话里带刺,他把身份证和旅客登记单核对了一遍,然后迅速瞟了克丽丝蒂娜一眼,这时她脸扭向一边,缩成一团坐在圈手椅里,好像坐在被告席上一样。他压低嗓音问道:“您认识这位女士…我的意思是…您认识她已经相当久了吧…?”显然,他是想给费迪南一个台阶下。“对。”费迪南答道。警察说了声谢谢,行了个礼,打算走了,但是,费迪南眼看克丽丝蒂娜一身蒙羞受辱的样子蜷缩在那里,仅仅由于他的答话才得以解脱,这使他气得发抖,于是他跟上警官一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