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们保存起来,二、三年后我还会回来解决。"
谁知他们嘿嘿笑,奚落我说:"回来个屁!哪儿还有你的天下,别说梦话了!"
我说:"我是共产党员,这天下是共产党的!"他们说:"美的你,共产党早不要你了,滚吧!"
真是翻天了,这群王八蛋!
我就被遣送到长城脚下,回我的老家。在老家,乡亲们对我都知根知底,谁不知我家祖祖辈辈贫农,是小八路又是老八路,没人斗我玩。我在家干活呗!庄稼活也是干革命,我天天出工,没偷过懒儿,还是一步两脚印,一年里出三百多工。我一直保存着一本刘少奇写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晚上偷偷拿出来看。这本书是我的精神支柱。有些人说文革中遭陷害怎么痛苦,干啥痛苦?你是不是真正党员,掉脑袋都不怕,怕啥诬陷?可我心里堵块石头,气出不来。我必须叫中央知道下边这些事,一直没断了绘中央写信,可还是见不到回信。一天,公社书记把我叫去,他一拉抽屉,我怔住了,满抽屉都是我写给中央的信。
我急了,说:"我必须叫中央知道下情呀,你咋都扣起来呢!"
公社书记说:"咋是我扣的,是上边打回来的。信上还写着要我们组织群众批斗你呢!这叫我咋办呀!大哥呵,你听我一句吧,别再写这信了。"
我泄气了,可还是不服。不信共产党天下变成这样了,我不信!就是天下变,我这个党员也不能变。再说中国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好党员,党的事业就得靠好党员支撑着。我挺得住,还得斗争。
为了我这个信念,个人牺牲真是太大了。我老婆没随我回老家,带着一个闺女在T市里当语文教师,背着右派家属的黑锅受那些委屈就别说了。说多了对咱党咱国家没好处。我那丫头是好样儿的,中学毕业后分配到砖厂摔坯子,冬天累出的汗把棉袄都湿透了,等于劳改。可她居然当上团支书,如果她爹不是右派,她政治上不更红?我一个儿子好打乒乓球,在宣化跟日本名将获材赛过一场,获材说他很有前途,解放军队得信儿去要他,一查我是右派犯嘀咕了。说只要我摘了右派帽子就调他去。公社书记找我,说他给我摘帽子,别耽误了孩子。我偏不摘,一摘咱就等于认输了。我儿子便一直没调成,我知道他恨我。大地震时,我老婆被砸死,我赶回家亲手把她埋在院子里的,她到死还是蒙着我这个右派的阴影,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怨怪我,她没说过,但我心里明白。我是两面受委屈,为了啥,还不是为了给共产党争这个理吗?再没这个理,共产党不就真完了吗?
直到七八年我才平反。我跑回到原先那个县里,一见当年绘我捏造的那厚厚一本罪行材料,上去抢过来"刷刷"把它撕得粉碎。我朝他们说:"我要是有权,一准把你们这些败类全开除出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