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卡弗莱太太家没有什么人——这个季节伦敦是座荒城。你打扮得太美了,”阿切尔对坐在身边的梅说。在双座马车上,梅披着天鹅绒镶边的天蓝色斗篷,那样光彩照人,完美无暇,以致把她暴露在伦敦的尘垢中也好像是一种罪过。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穿得像个野蛮人。”她那轻蔑的态度足以使波卡洪塔斯①愤怒;阿切尔又一次感到震惊:就连一个不谙世事的美国妇女对穿着的社交优势也推崇备至。
①Poca波ntas(1591-1617),北美波瓦坦印第安人部落联盟首领之女,后与英国殖民者结婚,去了英国。
“这是她们的盔甲,”他想“是她们对陌生人的防范,也是对他们的挑衅。”他第一次理解了这种热诚,受其驱使,那个不会在头发上系缎带来取悦他的梅,已经完成了挑选、订制大批服装的隆重议式。
果然不出他所料,卡弗莱太太家的宴会规模很小。在冷冷清清的长客厅里,除了女主人和她妹妹,他们只见到一位技围巾的夫人和她的丈夫——和蔼的教区牧师,一个被卡弗莱夫人称为侄子的沉默寡言的少年和一位两眼有神、皮肤黝黑的小个子绅士,当卡弗莱太太介绍说是她侄子的家庭教师时,他报了个法国名字。
走进朦胧灯光下面容模糊的人群,梅-阿切尔像一只游弋的天鹅,身上洒满落日的余辉;在她丈夫的眼里,她比任何时候都显得高大、美丽,衣服的——声也格外响。阿切尔意识到,这红润的面颊和——的响声正是她极度幼稚羞怯的标志。
“他们究竟想要我说什么呢?”她那双无助的眼睛向他乞求地说。此时此刻,她那引起惶惑的幽灵也唤起在座的人内心同样的不安。然而,即使在对自己失去信心的时候,美貌仍能唤醒男人心中的信任,牧师和那位法国名字的教师很快就明白表示,他们希望梅不必拘束。
然而,尽管他们使尽浑身解数,宴会仍是索然无味。阿切尔注意到,他妻子为了显示在外国人面前的轻松自如,所谈的话题反而变得越来越生硬狭隘,以致尽管她的风韵令人艳羡,她的谈吐却令人扫兴。牧师不久便放弃了努力,但那位家庭教师却操着最完美流畅的英语继续殷勤地对她滔滔不绝,直到女士们上楼去了客厅,才使所有的人明显得到了解脱。
喝了一杯红葡萄酒后,牧师不得不匆匆去赴一个约会;那个貌似有病的害羞的侄子也被打发去睡了,而阿切尔和家庭教师仍坐着对饮。猛然间,阿切尔发现自己从最后一次与内德-温塞特交流之后还从没这般畅谈过。原来,卡弗莱太太的侄子因受到肺痨的威胁,不得不离开哈罗公学去了瑞士,在气候温和的雷曼湖畔呆了两年。因为他是个小书呆子,所以委托给里维埃先生照料,后者把他带回英国,并将一直陪伴他到来年春天进入牛津大学;里维埃先生坦率地补充说,到那时他只好另谋高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