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或者一晚——在我的日日夜夜中，白天或晚上有什么区别？——我梦见石牢的地上有一粒沙。我又漠然睡去；梦见自己醒来，地上有两粒沙。我再次睡；梦见沙粒的数目是三个。沙就这样倍增，充斥石牢，我在半球形的沙堆下死去。我明白自己是在梦：我使尽全力让自己醒来。醒来也没用；无数的沙粒压得我透不过气。有人对我说：你的醒并不是回到不眠状态，而是回到先前一个梦。一梦一梦，直至无穷，正像是沙粒的数目。你将走的回路没完没了，等你真正清醒时你已经死了。

让写在虎上的神秘和我一起消亡吧。见过宇宙、见过宇宙鲜明意图的人，不会考虑到一个人和他微不足的幸福和灾难，尽那个人就是他自己。那个人曾经是他，但现在无关重要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是，那另一个人的命运，那另一个人的国家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因此，我不念那句诀；因此，我躺在暗地里，让岁月把我忘记。

人会逐渐同他的遭遇混为一；从长远来说，人也就是他的境。我与其说是一个识天意的人或复仇者，与其说是神的祭师，不如说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囚徒。我每次从无休无止的梦的迷中醒来，就像回家似的回到严峻的石牢。我祝福牢里的、老虎、光、祝福我疼痛的老骨，祝福黑暗和石。

我觉得自己完了。沙压破了我的嘴，但我还是嚷：我梦见的沙不能置我于死地，也没有在梦里的梦。一片亮光使我醒来。上方的黑暗里有一圈光线。我看到狱卒的脸和手、车、绳索、和罐。

献给埃玛·里索·普拉特罗

那是一个由十四组偶然（看来偶然）的字凑成的诀，我只要大声念诀就无所不能。我只要念来就能摧毁这座石牢，让白天我的黑夜，我就能返老还童，长生不死，就能让老虎撕碎阿尔瓦拉多，就能用圣刀刺西班牙人的膛，重建金字塔，重建帝国。四十个字母，十四组字，我，齐那坎，就能统治莫克特苏统治过的国度。但是我知我永远念不这些字，因为我记不起齐那坎了。

接着发生了我既忘不了，也不能言宣的事。发生了我同神、同宇宙的结合（我不知这两个词有没有区别）。心醉神迷的觉无法复述它的象征；有人在光亮中见到神，有人在剑或一朵玫瑰中见到神。我见到的是一个极的，不在我的前后左右，而是同时在所有的地方。那个是，但也是火，虽然有边缘，却是无穷尽的。它由一切将来、现在、过去的事织组成，我则是这块大织中的一缕，而折磨我的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是另一缕。一切因果都在这里，我看到那个什么都明白了。啊，领悟的幸福远远超过想像或觉！我看到了宇宙和宇宙隐秘的意图。我看到了圣书记述的万的起源。我看到中涌的山岳，看到最早的木人，看到朝人们罩来的大瓮，看到撕碎人们脸的狗。我看到众神背后那个没有面目的神。我看到形成幸福的无限过程，一切都明白之后，我也明白了虎纹文字的义。

的的谜逐渐失去了它的神秘，更困扰我的是神写的一句话的共的谜。我自问，一个绝对的心理会写什么样的句呢？我想，即使在人类的语言里，没有不牵涉到整个宇宙的命题；说起"老虎"这个词就是说生它的老虎，它吞的鹿和乌，鹿觅的草地，草地之母的地球，给地球光亮的天空。我想在神的语言里，任何一个词都阐述了一串无穷的事实，阐述的方式不是蓄的，而是直言不讳的；不是循序渐，而是开门见山。时间一久，我觉得神的一句话的概念有幼稚或者亵渎。我认为神只应讲一个词，而这个词应兼容并包。神说的任何词不能次于宇宙，少于时间的总和。这个词等于一语言和语言包的一切，人们狂妄而又贫乏的词，诸如整、世界、宇宙等等都是这个词的影或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