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往上冲。这个死面的老文人羞愧难当，仿佛在浴室被学生看到了，有了无藏的尴尬与凄惶。老校长为人师表了四十年，再有百来天他就正式退下来了，他将带着他的清白、孤傲和四十年的好名声离开教育。老校长守着幼儿园，有一句最说的话，叫窝里飞金凤凰。五棵松幼儿园是一只小窝，老校长亲手教过的"小凤凰"里有一只都当上副市长了。今年的九月十号，教师节，副市长张援朝将会到五棵松幼儿园来的，亲手给他披红绿，亲叫他"老师"。小朋友们将会用腰鼓和彩绸总结他的教师生涯。他将喜气洋洋地、心满意足地回家，四十年，功德圆满。

星期一上午林克早到了十分钟。学校还是空的。只有校长在二楼办公室往外推窗。林克在车棚底下对校长，校长也朝她回敬了。林克笑得很从容。校长笑得更从容。

乐果的现很准时。因为准时更备了某幽灵质。乐果知有人在看自己，举手投足越发源于生活而于生活。乐果推车门的时候林克正在调试节拍。乐果的影在她的里真实到近乎恍惚了。林克盯着乐果的，研究她的步行动态。电视上的那个女人绝对是这个小婊。怎么会错！她装得可真像，里都天衣无了。节拍在动，正好2/2拍节奏科学负责地摆动。没有一个节拍有可能现奇迹。乐果正走过来。林克的脑记不起昨天的话了。那些话她准备在下课之后当着大伙说的。但现在不行了。说不好会说官司来的。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这是一只系到他一世清名的。老校长拉开屉。这只屉里全是名片。这些名片他是从来不用的，闲时看看，心里喜，有桃李满天下的好受。老校长稳住自己，挑了四五张。老校长把四五张名片在手里，像打扑克时了残局，不能决定哪一张。老校长思索再三，把名片重新回去。老校长拿起电话，直接打通了副市长张援朝的手机。老厚着脸说了一通废话，手机那都不耐烦了，说老师有事请尽开。这句话伤了老师的自尊，求学生总是不面。但老校长必须把这摊屎掉，越快越好，越净越好。老校长终于发话了，让牌坊公安局放人，现在就放，"快乐的乐，结果的果"。老校长说完话电话那就没声音了。几秒钟后听见张援朝正在对别人说话，张副市长吩咐说，牌坊区公安局，快乐的乐，结果的果。

林克老师和乐果老师一同毕业于幼儿师范学校，一同分到五棵松幼儿园当幼儿老师。同学的时候她们彼此叫名字，毕业后彼此改称老师。她们同年、同学、同事。相同的多了，就有了比较。越比较双方也就越客气了。

第一节课间乐果哪里也没有去，她在一只小红鼓的旁边手工，剪一只唐老鸭。林克走办公室，办公室有三四个老师，各自忙自己的事。林克放下节拍到乐果的面前去洗手，林克打上皂，对乐果说："我也要剪一只的。"乐果说："不是，是唐老鸭。"林克听在耳里

乐果校门的时候骑的还是那辆红自行车。老校长站在二楼的办公室，一就看到乐果的长发了。她的发真应当上电视洗发广告的。乐果并无异态，照旧是端庄和文雅的样。这就好。乐果停好自行车。梧桐树上掉下一片旧叶，落在她的左肩上。乐果掸开了，这个举动被老校长看了疲惫和惘然，看了的裂痕和负重状态。老校长叹了一气。这气像一片落叶，掉在风里，掉在心思里。老校长决定在第一节课的课间到会计室里去，隔就是乐果。女教师的嘴杂，又尖，万一她那边有什么事，一定要一掌拍灭。这件事不论用多大心思，都不能有一明火的，稍有走漏人命来也说不定。这件事不能有半虎，不能让自己的一生在这事上虎蛇尾了。

女人对生意的往往半是鄙夷半是暗慕。这矛盾心态造就了一批判力度。拥有这力量的女人既镇定又迷狂，像林克老师上衣的颜，是紫的。

但电话来了。窝里飞了一只。

星期一一大早老校长第一个到校。关注乐果是他今天的首要的任务。家贼难防，家丑难挡。难呐。

乐果在电视上一现林克便认来了。在认乐果的那个瞬间林克的心情像用慢镜拍摄的朵画面，一挤着一往外绽放。林克自己也料不到能有这样的好心情。心怒放，是怒放呢！林克到这个时候才清晰起来，她恨乐果其实已经十几年了。说不恨什么，但解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