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我自己:为了去拣王雪掉在地上的毛线团,我的手竞离开了双拐,像健康人那样去追赶、弯腰伸手“啪!”我的胳膊摔破在石头上…我愿意再摔十次,因为王雪当时心疼得快要哭了,是我满不在乎的样子才又使她破涕为笑。
人们说,爱情是压制不住的。真的,只需要找一个借口,理智就会服从感情,什么“决心”之类就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那个夏天,在那个小公园里,我们一起渡过了好多个甜蜜的夜晚。借口就是:在漆黑的小路上我们得保护王雪,得把她送上回家的汽车。都看了些什么电影,记不得了;只记得落日、晚风、明月、繁星和那个不把我们另眼相看的“小妹妹”
秋风起了,吹黄了小路两旁的草丛,吹谢了草地上的野花,吹光了小树林的茂叶,吹去了小公园里甜蜜的夜晚…如今想来,那只是一场梦。
一天,王雪忽然发起愁来,独自默默地发呆,叹气,好像一夜之间变成名符其实的大姑娘了。
“你怎么了?”铁子问。
她看看我们,想说又没说。
“你病了?”克俭问。
她想说又没说,脸上起了一片红晕。
“有什么难事告诉我们,谁欺侮你了?”
“谁活得腻歪了?谁?!告诉我!”克俭把手指弄得“嘎巴巴”直响。
“没有谁欺侮我,”她吞吞吐吐起来:“是妈妈,妈妈非让我见那个人不可…”
角落里静极了。
“是二姨给我介绍的。一个大学生…”
听得见风把电线刮得“呜呜”地响。
虽然这是早已想到了的事,虽然我早就筑起了护御工事,但我的心仍像掉进了一眼枯井,往下掉,忽忽悠悠地往下掉…我说不清那一瞬间都想了些什么。好像只想着明天,明天可怎么过呢?我还能拄双拐兴致勃勃地朝这儿走么?希望,尽管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希望,但是没有它是多么可怕!我迫切地想要一支烟,…铁子和克俭已经点起了烟,把打火机递给我…“扑通!”我的心摔在了漆黑的井底。我真想就永远呆在这井底,忘记世界,也让世界忘记我…
然而王雪那求助的目光望着我们,一像一个信赖我们的小妹妹那样。“我应该去见他吗?”她说。
王雪是个好姑娘,她应该享有比别人更多的幸福,她最应该!她单纯,不会想到要避开我们,难道因为这个我反而要影响她的幸福吗?难道好人只有用牺牲去证明她的好么?难道幸福只是为那些把我们另眼相看的人预备的?我们的心灵不是在顽固地追求么?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不想见,有啥意思,…”
她在盼望我们的帮助,她需要我们的帮助,因为她还像个“小姑娘”呢。原谅我刚才那一瞬间的罪过吧,我是多么自私。
“你应该去见。”铁子最先缓过劲儿来。
“爱情是有意思的,”我说。
“就是!”克俭也说。
“处理得好,爱情会使你幸福,对工作和学习都是一种促进力量,世界都会变得美好起来…”我是在背书么?但书的作者未必有我体会得深。
我们三个都一本正经起来,谁也不说谁“酸文假醋”、“装蒜”或“瞎掰”——像三个称职的哥哥似的。我奇怪我们都能说。出那么像样的爱情伦理,唔,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过去都像是那只吃不到甜葡萄的狐狸罢了。王雪那么出神地、松心地、信赖地听着我们的“爱情伦理学”她佩服我们了,她更看得起我们了,她眼睛里的闪光告诉了我们这个。我们被一种自豪感驱使着,为了无私地爱护着一个“小妹妹”